天吶,真的是喬峰!
這名字本身便帶著一種千鈞之力,就像裹挾著塞外風沙與中原豪情,驟然壓入這幽靜竹林之中。
他大步而來,身形魁偉,步伐沉凝,雖只一人,卻有一股千軍萬馬般的磅礡氣勢。一雙飽經風霜的眼楮銳利如鷹,掃過場中眾人,帶著一股天然的威嚴。悲愴與豪邁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在他身上奇異地融合,令人心折,亦令人心生敬畏。
他的到來,像一塊巨石投入暗流洶涌的湖面,瞬間打破了原本微妙而危險的平衡。
傅紅雪凝聚于一點誓要斬滅楚留香的慘烈刀意,被這突如其來的雄渾氣勢一沖,竟微微一滯。楚留香趁勢身形再晃,優雅地脫出刀勢鎖定,落在稍遠處,臉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淡去些許,多了幾分鄭重,看向喬峰。
葉開眼楮一亮,嘖嘖稱奇︰“好一條大漢,好強的氣勢!”
小龍女清冷的眼眸中也掠過一絲訝異,她能感覺到,這新來的魁梧男子,內力之深厚、氣勢之雄渾,遠在場中諸人之上。
韋小寶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我的娘誒,這又是哪路神仙?比戲台上的霸王還威風……”
唯有許小劍,心中波瀾萬丈。
喬峰!這是他少年時便最為敬仰的英雄人物!如今活生生站在眼前,那份頂天立地的氣概,遠比書中描繪更令人震撼。
喬峰目光如電,在場中掃視一圈。傅紅雪的絕望刀意,楚留香的瀟灑從容,葉開的陽光跳脫,小龍女的清冷絕塵,韋小寶的油滑惶恐,以及許小劍那與周遭格格不入卻又強自鎮定的復雜氣質……盡收眼底。
他濃眉微蹙,聲若洪鐘,再次發問︰“爾等何人?為何在此爭斗廝殺?這朗朗乾坤,豈容私斗逞凶!”話語自帶一股凜然正氣。
楚留香率先拱手,笑容恢復了幾分瀟灑︰“在下楚留香,見過兄台。此事說來話長,實乃一場誤會。”他指了指傅紅雪,“這位傅兄弟疑心楚某盜他寶刀,一路追緝至此。楚某雖愛玩笑,卻從不做雞鳴狗盜之事,更遑論奪人所愛之兵刃。”
傅紅雪死死盯著楚留香,聲音嘶啞冰冷,帶著偏執的恨意︰“刀意……在你身上……我感覺得到!”
葉開連忙打圓場︰“喬大哥是吧?我叫葉開,他是傅紅雪。小傅的刀前些日子的確被一個輕功極高的小賊盜走,那人身法路數有幾分香帥的影子,所以小傅認定了是他。但我們追了一路,香帥也解釋了一路,確實不像他所為。”
喬峰目光轉向傅紅雪,見他臉色蒼白,眼中滿是化不開的痛苦與執念,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憐憫。他沉聲道︰“這位兄弟,冤有頭,債有主。若並非這位楚香帥所為,苦苦相逼,豈非讓真凶逍遙法外?”
傅紅雪嘴唇緊抿,漆黑的眼楮里掙扎之色一閃而過,但那刀意卻並未消散。他的人生早已被仇恨和偏執填滿,認定之事,極難扭轉。
場面一時又陷入僵持。一邊是苦苦解釋的楚留香和葉開,一邊是油鹽不進的傅紅雪,一旁是氣勢懾人的喬峰,再加上完全搞不清狀況的韋小寶、靜觀其變的小龍女和心潮澎湃的許小劍。
許小劍腦中飛速轉動。他深知傅紅雪的悲劇根源在于誤解與偏執,而楚留香雖游戲風塵,卻絕非竊賊。這般僵持下去,一旦再動起手來,喬峰勢必插手,後果難料。他必須做點什麼。
他忽然想起葉開的話——“輕功極高的小賊”、“身法路數有幾分香帥的影子”。
一個名字電光火石般閃過腦海!
他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對著喬峰、楚留香等人拱了拱手,聲音盡量保持平穩︰“諸位前輩,在下許小劍,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到這個一直沉默的年輕人身上。韋小寶嚇得直扯他衣角,低聲道︰“小賤,你找死啊?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
喬峰打量了他一眼,見他雖無內力,神色卻坦然,微一點頭︰“但說無妨。”
楚留香眼中露出感興趣的神色。葉開也好奇地看著他。小龍女的目光則依舊清冷,卻並未阻止。
許小劍定了定神,看向傅紅雪,緩緩道︰“傅大哥,我信你所感非虛。盜刀之人,其輕功身法必定極為高超,且可能與楚香帥的武學有某種淵源,甚至刻意模仿,才會讓你產生如此強烈的錯覺,認定是楚香帥所為。”
傅紅雪目光微動,依舊冰冷,卻似乎听進去了一點。
許小劍繼續道︰“楚香帥名滿天下,若真是他所為,以他的性情,想必不會否認。他既一再堅稱並非其所為,其中必有蹊蹺。或許……那盜刀之人,並非意在寶刀本身,而是意在挑撥?想讓傅大哥與楚香帥這等人物結下死仇,他好從中漁利?”
此言一出,楚留香眼中精光一閃,撫掌道︰“小兄弟此言,大有道理!楚某行走江湖,雖不乏對手,卻也不至于用這等下作手段。若真有人刻意模仿嫁禍,其心可誅!”
葉開也收斂了笑容,正色道︰“不錯!我們只顧著追和解釋,卻沒想到這一層。小傅,你冷靜想想,那日盜刀之人,身形手法雖像,可有無細微差別?比如……身上可有特殊氣味?楚香帥身上常年帶著一種郁金香的淡淡香氣,那人可有?”
傅紅雪眉頭緊鎖,陷入回憶,那日情景碎片般閃過腦海……那詭異飄忽的身法……那回頭一瞥時略帶戲謔的眼神……似乎……確實沒有郁金香的香氣,反而……有一絲極淡又若有若無的……藥草味?
他握刀的手,微微松動了一絲。
喬峰見狀,洪聲道︰“看來確有隱情。這位小兄弟分析得在理。傅兄弟,切莫讓仇恨蒙蔽雙眼,讓小人得逞。”
許小劍又看向喬峰,語氣誠懇︰“喬幫主……”他下意識用了最敬仰的稱呼,“您豪氣干雲,明察秋毫。今日之事,既然並非不可化解的死仇,可否請您主持個公道?大家暫且罷手,查明真相,揪出真凶,豈不比在此無謂爭斗要好?”
喬峰听到“喬幫主”三字,雄軀微微一震,眼中悲愴之色更濃,卻很快化為一片坦蕩。他深深看了許小劍一眼,頷首道︰“小兄弟年紀輕輕,見識卻不凡,所言甚是有理。江湖恩怨,往往起于微末,若能化解,善莫大焉。”
他轉向傅紅雪,聲如金石︰“傅兄弟,你若信得過喬某,此事喬某可助你查個水落石出。在此之前,還請暫息雷霆之怒。這位楚香帥和葉小弟,也請稍安勿躁。”
喬峰的氣度與威望,無形中影響了所有人。他出面作保,分量極重。
傅紅雪沉默良久,凝聚的慘烈刀意終于緩緩散去。他看了喬峰一眼,又冷冷瞥了楚留香一下,沙啞道︰“好。我給你面子。”說罷,竟不再看任何人,拖著那條微跛的腿,轉身一步步走入竹林深處,背影依舊孤獨而決絕。
葉開對喬峰和許小劍笑了笑︰“多謝喬大哥,多謝這位小兄弟。我去看著小傅,免得他鑽牛角尖。”身形一晃,也追著傅紅雪而去。
楚留香松了口氣,對喬峰拱手笑道︰“多謝喬兄解圍。這位小兄弟……”他看向許小劍,眼中欣賞之意更濃,“心思敏捷,口才了得,三言兩語便點破關鍵,楚某佩服。”他又對小龍女微微一笑,“今日唐突佳人,甚是抱歉,但願日後有緣再見。”說罷,身形如一抹青煙,悄然而逝,如同從未出現一般。
一場足以驚天動地的沖突,竟在許小劍一番結合了現代邏輯分析和對原著人物了解的言語下,暫時消弭于無形。
竹林幽靜,只剩下喬峰、小龍女、許小劍和目瞪口呆的韋小寶。
喬峰目光再次落在許小劍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贊賞︰“小兄弟,你很好。臨危不亂,析理分明,是塊材料。”他頓了頓,問道,“看你們行色匆匆,可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韋小寶搶著答道︰“喬幫主!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是神魔教那幫龜孫子欺人太甚,追著我們喊打喊殺,要不是我們跑得快,早就沒命了!”
“神魔教?”喬峰濃眉一擰,虎目中射出銳利光芒,“又是他們!近來听聞此教行事越發猖獗,網羅高手,排除異己,野心勃勃。你們如何與他們結怨?”
韋小寶添油加醋地將酒樓沖突、街頭被伏擊的事說了一遍,自然隱去了自己欠債和許小劍手電筒的關鍵細節,只說是對方無理取鬧,欺壓良善。
喬峰听完,冷哼一聲︰“哼,強取豪奪,仗勢欺人,果然是邪魔外道行徑!你們不必擔心,既然讓喬某遇上,斷無坐視之理!”
他目光掃過三人,最後對許小劍道︰“小兄弟,你們欲往何處去?若暫無去處,可隨喬某同行。喬某雖不才,卻也容不得宵小之輩肆意妄為!”
許小劍心中激動,能與此等英雄同行,自是求之不得。他看向小龍女,用目光詢問她的意見。
小龍女對上喬峰坦蕩豪邁的目光,微微頷首︰“有勞。”
韋小寶更是喜出望外,有這等猛人在側,安全感爆棚,連忙道︰“喬幫主義薄雲天!咱們以後就跟您混了!”
喬峰朗聲一笑︰“好!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離開再說!”
四人當即動身,走出竹林。有喬峰領頭,一股磅礡氣勢自然開道,令人心安。
許小劍跟在喬峰偉岸的身影之後,看著身旁清冷如月的小龍女,以及前面竊喜不已的韋小寶,心中感慨萬千。這奇異的山海界,危機四伏,卻也英雄輩出。
他化解了一場沖突,贏得了喬峰的初步賞識,但那個與林薇一模一樣的神秘女子發出的警告,以及韋小寶身上的疑團,依舊如同陰影籠罩在他的心頭。
前路漫漫,這短暫的同行,又將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