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的時候,爭華剛出校門,就被于瓊喊住了︰“你去哪吃午飯?”
“校門口的小吃攤啊!”爭華說。
“跟我到學校食堂吃吧,小吃攤不衛生。”于瓊說。
他猶豫了一下,轉身跟于瓊去了學校食堂。在食堂餐廳一角,兩人找了張桌子坐下來,于瓊打了兩份米飯和兩個炒菜。爭華只顧低頭吃飯,默不作聲。于瓊漫條斯理地吃著飯,並目不轉楮地欣賞著爭華低頭吃飯的樣子。
他感覺到了于瓊看的目光,抬起頭來,兩人的目光踫在了一起。他很慌亂,她卻從容不迫地笑了,並把碗里的肉一塊塊夾給他︰“給你吧,我平時只吃蔬菜和豆腐。”
“怎麼這樣呢?”
“我怕長胖呀。”
“你這身段夠苗條啦,再胖點也不難看。”爭華說。
“我苗條嗎?不會吧。”于瓊一臉欣慰和滿足,“反正我總對自己身材不滿意,羨慕別人的苗條身段,所以我嚴格控制飲食,經常稱重,那怕長了幾兩肉,也憂心忡忡,痛苦不已。”
“咱班女生中,數你最苗條了,你沒必要再減肥了。”爭華說。
“是嗎?”她興奮異常,但又馬上搖頭,“都老太婆了,還苗條呢?你真會開玩笑。”
“老太婆啦?開啥玩笑?咱倆歲數是差不多的,恐怕你還比我小吧?”爭華說。
“我比你小?”她笑著說。
“是啊,我六一年出生,屬牛,你呢?”
“我也屬牛啊……”她輕聲說。
“我說咱倆年齡差不多吧,都屬牛,你幾月生日?”
“幾月生日不重要,關鍵是咱倆都屬牛。”她岔開了話題,“你為啥上業大呢?”
“我雷達專業畢業,四年本科,但回地方後所學專業就用不上了,所以想學點東西。”
“你原來就有大學文憑呀!”她一臉吃驚。
“是啊,我八五年從軍校本科畢業,工學學士學位。”
“部隊不是很好嘛,怎麼轉業呢?”
“我爸、媽的年齡大啦,哥哥犧牲了,妹妹在海南工作,他們二老身邊沒人照顧,所以我要求轉業啦。”
“哦,是這樣啊!”于瓊點點頭。
“那你為啥上業大呢?”爭華反問。
“還不是為混張文憑唄,有了文憑,評職稱才容易些。關鍵一點,我想系統學點東西。像我們這個年齡的人,上學時候趕上特殊年代,後來上山下鄉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也沒學到東西,現在就想學點東西。”
“是啊,應該多學點知識,不然會被社會淘汰了。”爭華說。
“你說的很對。”她點點頭。
吃完飯,兩人走進學校小花園。
這是一處很優雅的地方,在綠樹和花卉的掩隱下,小花園曲徑通幽,小橋流水……兩人坐在河邊的連椅上,望著眼前波光粼粼的河水出神,彼此好像再沒話題啦。
還是于瓊打破沉默︰“爭華同學,你說說咱們這幫成年人擠在一間教室上課的感受吧。”
“我感覺很好。”爭華說。
“我也有同感。”于瓊點點頭,“我比較相信緣分,人生的很多聚合並不是偶然的,它暗含著一種必然和機緣。我倆今天能坐在同一個教室上課,一起吃午飯,此刻又坐在河邊的連椅上交談,這就是緣分使然。”
“是啊,我也相信緣分。”爭華點點頭。
兩人又沉默了。
爭華突然問于瓊︰“你說人死後有靈魂嗎?”
“你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呢?”于瓊一臉吃驚。
“我隨便問問。”爭華忙解釋。
“哦。”于瓊點點頭,想了一下說,“我感覺應該有吧,物理課本上不是說物質不滅定律嘛,人死後,盡管肉身沒啦,但精神這東西就轉換成了另一種物質,也就是靈魂,它依然存在于宇宙間。”
“我也是這樣想的。”爭華笑著說。
于瓊也笑著說︰“咱們想到一塊了,這樣咱倆的緣分就更深了。”
“是啊!”爭華點點頭,然後問,“于姐,你相信有美人魚嗎?”
“美人魚啊?好像只是一種美好形象的化身吧,在丹麥首都哥本哈根市的長堤海濱,就有一尊世界聞名的美人魚銅像。”
“這是丹麥雕刻家愛德華?埃利克森根據安徒生童話《海的女兒》鑄塑的。這座銅像是由嘉士伯啤酒公司的創始人卡爾?雅可布森出資建造的。有一次,雅可布森在皇家劇院觀看首演的芭蕾舞劇《海的女兒》後,忽發奇想,他要為美人魚制作一座銅像。于是,雅可布森邀請埃利克森觀看了芭蕾舞劇《海的女兒》,埃利克森從芭蕾舞劇中獲得靈感,並構思創作了這尊銅像。”爭華說。
“但是,現實生活是不會有美人魚的。”于瓊說。
“那也不一定吧。”爭華說。
“你見過美人魚嗎?”于瓊問。
“我說見過,你肯定不相信。”爭華平靜地說。
“我當然不相信啦!美人魚就是西方的一個神話傳說。”于瓊說。
爭華沉默了。
下午上課,于瓊走到後排,挨著爭華坐,並歉意地說︰“我前面的座位有點偏,對眼楮不好。”
“沒事。”爭華笑笑。
兩人開始听課,作筆記。可爭華走神了,在筆記本寫開了︰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下午放學,兩人推著車子一同走出校門。“你家住哪?”她問爭華。
“我爸媽家在空軍干休所,你呢?”爭華說。
“我家住鳳凰山腳下的望鳳生活小區里的化肥廠宿舍。”
“巧了,我在那個小區也有一套房子。”
“那咱倆住一個小區啊,緣分啊!”于瓊笑了。
“是啊,緣分。”爭華也笑了。
“那咱倆是一路吧。”于瓊高興地說。
“我平時跟父母住在干休所,偶爾回去住住。”爭華說。
“那你今天是回自己小家呢,還是父母家?”于瓊問。
爭華說︰“到小家挺遠的,給單位寫稿子的時候,我才去一趟小家住,在那寫稿子安靜。要不我陪你回去吧。”
“那就不用了。”她說。
“走吧,還是我送你回去吧,天快黑啦。”爭華說著騎上自行車在前面走了。
于瓊也騎上自行車緊蹬幾下攆上了他。路上,兩人默默地騎著自行車。到了小區門口的時候,天已經黑啦。
“謝謝你爭華。”
“不客氣。”
這時候,一個女人騎著自行車從他倆身邊經過,女人看了兩人一眼,爭華沒看清女人的面孔,但感覺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見過。
于瓊問︰“你認識她嗎?”
爭華說︰“沒看清楚面孔,好像在哪兒見過。”
“這個女人有病。”于瓊不屑地說,因為她看清這個女人的面孔了。
“你認識她?”爭華問。
“我不認識她。她就住在這個小區,我上班下班經常見到她,每次跟她走個照面,她都用眼瞪著我,特別是我穿身新衣服的時候,她就目不轉楮地盯著我看,真是有病。”
“哦。”爭華點點頭。
“你快回去吧,天都黑了。”于瓊說。
“那我回去啦。”爭華騎上車子回市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