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華轉業回到地方的當天晚上,他就夢見了美人魚阿嬌,阿嬌穿著一身粉紅色的旗袍,站在他的面前︰“我們自從海島一別,快一個月了,你還好嗎?我以後稱呼你華哥好嗎?”
“可以啊,你好嗎阿嬌?”
“我很好華哥,你到地方後遇到困難可以找我。”
“謝謝你阿嬌。”
“不謝,我們有緣分。”阿嬌說完後就在他的夢中消失啦。
爭華逛書店的時候踫上了張艷紅,他非常驚喜,張艷紅也喜出望外。當時張艷紅正領著兒子貝貝在書架旁挑選少兒讀物。
“艷紅……”他驚喜地說。
“爭華,是你啊!”張艷紅也很驚喜。
“你還好吧艷紅?”爭華輕聲問。
張艷紅望著他,點點頭︰“還好!”
探親的時候,听媽說你有個可愛的寶貝兒子貝貝,小家伙既可愛又淘氣。
張艷紅對低頭正捧著一本《貝特和舒克》的兒童畫冊入迷翻看的兒子說︰“貝貝,這就是我常跟你說起的爭華叔叔,快喊叔叔。”
“爭華叔叔好。”貝貝抬頭沖爭華天真地一笑,然後又埋頭看書。爭華愛憐地撫摸著他那頭烏黑卷曲的頭發。
“我听說你轉業回來了,在部隊干多好,干嘛要轉業回地方啊?”張艷紅望著他,平靜地問。
“我也不想回來……可是,爸媽年齡大了,身邊總的有個人照顧啊。”爭華說。
“我一直想去看看你,可一直沒抽出空來。”
“學校忙吧?”
“我今年送畢業班,挺忙的,你好吧?”
“我一切都很好。”
張艷紅點點頭問︰“瑤瑤好吧?”
“她挺好的,跟姥姥、姥爺住在一起。”
“你倆怎麼搞的?孩子這麼大,離了婚?”
“也許我們結婚就是個錯誤,當然,全是我的錯;我對瑤瑤有種負罪感,我對不起孩子,她還不懂事呢。”
“瑤瑤知道你們離婚嗎?”
“高夏告訴了她,她說媽媽騙人。”爭華一臉疚愧。
“听說你轉業後進了國企,廠里忙吧?”
“不是很忙,我在政工處分管組宣,除了組織發展就是宣傳工作,平時沒多少事。”爭華點燃一支煙,狠狠吸了一口。
“你怎麼學會抽煙啦?”
“和高夏鬧離婚的那段時間,不知不覺地學會了抽煙。”
“抽煙對身體不好,還是戒了吧。”
“我戒了幾次,都沒戒掉。”
“還是戒了好。”張艷紅溫柔地說,“爭華,你比前些年瘦多啦。”
“不光瘦,而且也黑啦,某種意義上說,我提前衰老啦。”爭華自我解嘲。
“得啦,才三十多歲的人,賣什麼老?我覺得你顯得更成熟了,也更冷峻了。”張艷紅說,“我以為男人或女人的魅力,不是長相和年齡,而是成熟,成熟是一個人最美好的狀態。”
“我也這麼認為,可是,真正成熟的男人和女人並不多見。”爭華說,“其實我並不成熟,有時候感覺自己還像個孩子似的,有時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會淚流滿面,不能自己。”
“流淚並不代表不成熟,某種意義講,它更證明了你的成熟。能直面現實,宣泄自己感情的人,我覺得是成熟的另一種標志。”張艷紅說。
听了她的話,爭華沒吭聲,把煙蒂扔進垃圾桶,望著窗外的藍天,若有所思。張艷紅不經意地從書架上抽出了一本書來,低頭翻看起來。
當她抬頭的時候,爭華和兒子都不在書店了。她急忙跑出書店,穿梭的車輛,行色匆匆的路人……她焦急地東張西望。
終于,她看見爭華和兒子在一個冰糕攤點吃雪糕。望著他倆的身影,一種異樣的感情潮涌在胸中翻涌,塞滿了她的整個胸腔,眼簾驀然濕潤啦……她在書店門口的台階上佇立了許久,直到兒子喊她媽媽,她才回過神來。
“爭華叔叔呢?”
“爭華叔叔騎車走啦。”貝貝指指密匝的車流說。
她望著車流出了會神,然後領著兒子走下台階,往家走。兒子讓她背著。
她說︰“媽累了,自個兒跑吧。”
貝貝听話地在媽媽前面跑著。
望著兒子的背影,她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于瓊初次給爭華的第一印象清晰難忘︰秀美、飄逸、黝黑的頭發;橢圓、白晰、俊美的臉頰……以及苗條、勻稱的身段;天藍色連衣裙,那副近視鏡和托著近視鏡的高鼻梁,這一切都顯出了她的嫵媚和高雅。
然而,至到有一天爭華責備自己眼力糟糕的時候,才感慨︰他竟然沒有看出她竟然是一個四十多歲中年婦女了。當他把這一印象說與她的時候,她莞爾一笑︰“都老太婆啦,還少婦呢。”
“開始我真把你當成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少婦啦。”他認真地說。
她沒吭聲,優雅地扶了下近視鏡,然後埋頭看書。
那天上課,她來晚了,見爭華旁邊有個空位,就悄然走過去坐下。爭華淡然地看了她一眼,她卻沖他友好地一笑。
兩人開始認真听課。業大開學快一個月了,每月八天的面授時間,百十號同學,來自各區、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除了熟悉的朋友或同事外,彼此都形同陌路。
從此,每次上面授課,她都挨著爭華坐,爭華身邊這個座位似乎專門為她留著似的,別的同學心知肚明,沒人去搶佔。兩人似乎也察覺了這種微妙似的,但彼此心照不宣。
終于在一次課間休息的時候,于嘈雜的教室里,兩人才正式認識。
“我叫于瓊,干鉤于,瓊漿玉液的瓊。化肥廠檔案室的。你呢?”她先開了口,露出了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
爭華沖她淡然一笑,沒說什麼。
“你貴姓?哪個單位的?”她又主動問他,聲音甜潤。
“我叫王爭華,寰球制藥廠的。”爭華淡然地說。
第二天一早,爭華進教室的時候,已經上課啦,他看了眼他常坐的那張課桌,只有于瓊自己坐在那里,他常坐的座位空著。見他進來,于瓊用一種欣慰的目光望著站在門口猶豫的他,並點頭示意他過去坐。他卻低頭走到最後排一個座位上坐下了。
于瓊的目光沒有跟隨他,而是回過臉去,用右手托著下巴專注地听課。這一課講《中國歷史》,講課的老師是張陌生的面孔,戴著近視鏡,個子不高,皮膚白淨,精神飽滿,一派學者風範。
他操著南方口音的普通話講原始社會、元謀人、北京人、山頂洞人、河姆渡族、半坡氏族、大汶口文化……黃帝和堯、舜、禹的傳說……
爭華沒注意听,他在回味昨晚的夢境以及和美人魚阿嬌的對話,他感慨︰邂逅美人魚阿嬌,真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怎麼不到外面活動一下?”于瓊站在他面前輕聲說。
他馬上回過神來,從回味中收回了思緒。他看了整個教室一眼,又看了于瓊一眼,原來已經下課啦,大多數同學都到教室外面活動去啦。他沖于瓊抱歉地一笑︰“已經下課了呀。”
“是啊,你想什麼呢?這麼專注。”于瓊說。
“我沒想什麼。”爭華搪塞地說,他又歉意地沖她笑笑,然後站起身︰“走吧,到外面活動一下吧。”
于瓊沖他優雅地一笑。
兩人出了教室,來到教室門前一棵法國梧桐樹下,爭華感覺不好意思,就低頭站在那里。于瓊笑著說︰“王爭華同志,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可以啊!”爭華沒抬頭。
“你眼神里怎麼有種憂傷呢?”于瓊小心翼翼地問。
爭華抬起頭來,輕輕點點頭。
“也許,我不該這樣冒昧。”于瓊歉意地說。
“沒什麼,謝謝你的關心。”
兩人都沉默了,上課鈴響後,兩人趕緊回了教室。
第二節課,他努力排遣一切雜念,專心听課,可是,奴隸社會經典的軍事著作《孫子兵法》,甚至于《詩經》中的那首經典之作《關雎》,被南方口音的老師朗誦是抑揚頓挫,富含激情,別有韻味……都沒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他腦海中映現的仍然是夢中跟阿嬌的對話……他問︰“假如我做夢夢見你的話,是不是也可以說我們之間的意念信息在溝通啊?”“可以這麼說。”……
這讓他產生了很多聯想︰瓊麗去世前曾跟他說過,她做過一個地球人跟邪惡外星人發生了一場戰爭的夢境,難道這也是意念信息的傳導嗎?哪又是誰用這種意念信息跟她溝通呢?
瓊麗死後的那一段時間里,他經常在夢中跟瓊麗相會,這難道也是一種陰陽之間的意念溝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