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小強到部隊半年多的時候，感覺部隊無聊且想家，就讓哥們兒給他拍了封“母病危，速歸！”的假電報。他便如願以償地被部隊批準了探親假。
他下了火車，走出站台，來到市內公交車站，車來了，人們蜂擁而上，塞滿了車箱。他一看這樣，就轉身踏上人行道，決定步行回家。
他走進人行道邊的一家商店︰“喂，買包煙。”他掏錢對一個正在低頭打算盤的姑娘說。
“請稍等。”姑娘沒抬頭，待打完幾組數字後，才抬起頭來歉意地說，“對不起，要什麼煙？哎呀，是小強。”她驚喜萬分。
“翠翠……是你啊？”牛小強也驚喜地認出了她，“你不是考大學了嘛。”
“沒考上呀。”叫翠翠的姑娘搖搖頭，“前幾天我到你家，你媽說很想你，你這是回來探親嗎？”
“回來玩玩，部隊太沒意思啦。”牛小強不以為然地說。
這時又進來幾個顧客，翠翠忙著去照應，她讓小強稍等。小強忙說︰“你忙吧，我走了。”
“你不買煙了？”翠翠問。
“算了吧。”小強說。
“那你騎我的自行車回去吧。”她把車鑰匙給他，“門口那輛26鳳凰車就是。”
牛小強騎著柳翠翠的自行車回了家。一進家門，把他媽媽嚇了一跳︰“小強，你咋回來啦？”
“我回來探親，部隊太沒意思啦。我爸非讓我去部隊當這個兵干啥？”牛小強把提包仍到床上，對媽媽抱怨說。
“你爸還不是為你好，怕你跟社會上那幫壞孩子學壞了，讓你去部隊出息出息，復員回來找個好工作。”媽媽說。
牛小強噘著嘴沒再說啥，洗了洗，上床倒頭便睡，坐了十幾個小時火車很困。
……
一個冬天的早晨，下了一夜的雪終于停了，校園被雪打扮的銀裝素裹，一派素潔。一個滑稽可愛的“雪人”招來些男女同學的圍觀。牛小強見自己的“杰作”被人指手畫腳，評頭論足，便氣急敗壞地把一團雪扔向這群同學，雪球正好在一個女同學頭上炸開……
她叫柳翠翠，剛轉學來的，是班干部。牛小強最瞧不起班干部們啦。出乎他預料的是，被他扔了一頭雪的柳翠翠回過頭看了他一眼，不但沒生氣，還沖他笑了笑，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好像是原諒了一個失手扔了她一頭雪的人似的。她弄掉頭上的雪花，又看了他一眼，進了教室。
牛小強第一次感到疚愧和不安。鬼使神差，從此，柳翠翠竟然成了他唯一敬畏的同學。在班里，他默默維護著她的尊嚴，惡作劇地把毛毛蟲放進和她吵架的女生的鉛筆盒里；期末評比三好學生，他鼓動全班男生都投她的票。
一天下午放學，牛小強在校門口等開班委會的柳翠翠，天黑了後，柳翠翠才開完班委會出來。兩人在回家的路上于一條小胡同分手各自回家，牛小強剛走出幾步，就听到從胡同里傳來柳翠翠驚慌失措的喊叫聲︰“救命啊！……”
他迅速返身向柳翠翠去的那條胡同跑去，原來在胡同黑暗處有個小流氓攔住了柳翠翠，欲行不軌。
牛小強怒火中燒，飛起一腳，把那小流氓踢倒在地，小流氓從地上爬起來，拼命奪路而逃。
柳翠翠被嚇得站在那里哭泣，牛小強安慰她︰“別哭了，我送你回家。”柳翠翠一下子抱住牛小強，把頭貼在了他懷里……
從此以後，牛小強就天天在學校門口等柳翠翠放學，然後護送她回家。這時候，牛小強已經被學校開除了，在家待業。他被開除是因為一個新來的體育老師，經常訓斥專心復習準備高考而不願上體育課的柳翠翠。有一次把柳翠翠訓斥哭了。牛小強為了替柳翠翠報仇做了兩件事︰第一件，把體育老師的自行車前後胎都扎破了；第二件，他在半路截住下班回家的體育老師，從背後一轉頭，把體育老師打的頭破血流……第二天，他就被學校開除了。
後來，柳翠翠住校復習，迎接高考。
牛小強在家待業。這時候，爸爸讓他去當兵，他極不情願，說什麼也不想去。為此，爸爸揍了他一頓，他這才勉強同意去參軍。在家里，他最怕爸爸，他從小沒少挨爸爸的皮帶抽。
牛師傅的想法是，這麼一個不爭氣的兒子，在社會上跟那些壞孩子在一起，肯定學不出好來，不如把他送到部隊鍛煉鍛煉，出息出息。
到部隊後，牛小強十分想念柳翠翠。他被學校開除，柳翠翠復習考大學後，兩人就很少聯系了。因此，他當兵也沒告訴住在學校，緊張復習應考的柳翠翠。到部隊後，他本想給柳翠翠寫封信，感覺自己水平有限，怕寫不好，就干脆沒寫。
臨來部隊，他囑咐那幫社會上的哥們兒，讓他們暗中保護好柳翠翠，不能讓人欺負她。
牛師傅下班回來，見兒子回來了，高興地站在兒子床前仔細端祥兒子貪婪的睡態，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老伴推他一把說︰“別在這傻站著了，快去菜市場給兒子賣點好吃的菜回來吧。”
牛師傅趕緊騎車去菜市場買回了兒子愛吃的蔬菜和一條活鯉魚。小強媽媽在廚房為兒子忙活了一桌可口的飯菜。牛師傅把兒子推醒，一家三口在飯桌上吃起了晚飯。
正吃著飯，柳翠翠來了，烏黑的頭發，靚麗的臉頰，粉紅的毛衣，黑色的喇叭褲，黑色的高跟鞋……身上還背了個洗的發白的舊軍用挎包，這身裝束使她顯得亭亭玉立，美麗可人。
“快坐翠翠，吃飯了沒？”小強媽媽站起身來，熱情招呼道。
“馮阿姨你坐吧，我吃過了，你們都坐下吃飯吧。”柳翠翠說著坐到沙發上。
“晚上還上課呀翠翠？”馮阿姨問。
“是啊阿姨，我來騎自行車。”柳翠翠說。
“過來嘗嘗你阿姨做的糖醋魚。”牛叔叔說。
“是啊，你過來嘗嘗。”馮阿姨把她拉到飯桌前。
柳翠翠用筷子夾了一塊魚肉吃，然後又坐到沙發上︰“我嘗了，味道鮮美，阿姨的手藝真不錯。”
“你這閨女奉承起我這老婆子來了。”馮阿姨樂了。
牛小強吃完飯進了自己屋，柳翠翠跟了進去︰“吃飽了？你吃飯怎麼狼吞虎咽呢？不能慢點吃嗎？這樣對胃不好。”
“我吃飽了。”牛小強說，“我從小吃飯快，到部隊後，我吃飯更快了，五分鐘解決戰斗。你晚上上啥課？”
“我上電大，學企業管理，趕緊給我車鑰匙，要不上課遲到了。”
“在哪上課？”
“電大站啊，挨著文化宮。”
“那麼遠？”
“是啊，我還算近的呢，還有從郊區20多里路趕來上課的同學呢。”
小強把車鑰匙給了她，翠翠說︰“你好好休息吧，我該去上課啦。”說完她從屋里走出來，“叔叔，阿姨，你們吃飯吧，我走了。”
“讓小強送你。”馮阿姨站起來說。
“不用，讓他休息吧，坐火車挺累的。”翠翠笑著回頭望了眼站在她身後的牛小強，然後開門走了。
馮阿姨忙對兒子說︰“小強，趕緊去送送翠翠啊。”
“我不去，挺困的。”牛小強說完，又回屋睡覺。馮媽媽忙給兒子關上房門。
大概睡了一個小時候，馮媽媽推醒兒子︰“小強你別睡了，去電大接接翠翠吧，她快放學了，接她回來再睡唄。”
“我不想去接她，我要睡覺。”牛小強翻了個身說。
“去吧，回來再睡吧。”馮媽媽勸兒子說，“你這個同學可好了，听說你去當兵後，經常來家里幫我做些家務活。”
“這些事我怎麼不知道呢？”牛小強坐起身來說。
“你在部隊當兵，你知道啥呀？她來了就幫我洗衣服，收拾屋子，這院里的你阿姨們都以為她是你女朋友呢。我說不是，是小強同學，他們根本不信啊！”馮阿姨眉開眼笑地對兒子說。
“我們就是同學關系。”牛小強說。
牛小強騎了半個小時車子才趕到電大站。十幾層的電大教學樓，氣宇軒昂地矗立在那里，與文化宮的樓宇交相輝映，煞是氣派。牛小強站到一棵樹影下抽煙等著柳翠翠。
終于等到了放學的鈴聲，學生們喧囂著涌出教學樓，又潮水般地涌出學校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