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向玻璃牆外，空氣仿佛凝固。
周振邦下意識與身旁的林院士，交換了一個震驚的眼神。
這間病房的隔音效果極佳，絕無可能被听見……那他是如何察覺的？
憑借直覺？還是某種超越常理的感知？
短暫的死寂後，周振邦深吸一口氣，迅速恢復冷靜。
他抬手，制止了身邊人的騷動和低語，“我去見他，把門打開。”
“首長！”警衛員立刻上前一步，想要勸阻，“這太冒險了！至少讓我帶兩個人，跟您一起進去……”
“不用。”周振邦看著玻璃牆後那個氣定神閑的身影，直接否決道︰
“他不是我們的敵人。至少現在不是……把門打開吧，讓我和這位七十年前的“老”同志，好好聊聊。”
他理了理自己的軍服，神態從容。
眾人有心勸阻，但軍令如山，只能遵從。
厚重的隔離門無聲滑開，周振邦進入房間。
所有研究人員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目光緊盯室內，靜靜聆听著內置傳聲器里的聲音。
周振邦的聲音率先響起︰
“你好，同志。很高興見到你已經醒過來了。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醫生就在外面。”
短暫的沉默。
隨後，一個低沉、略帶沙啞的嗓音回應道︰
“同志？很久沒听見這個詞了……”
聲音頓了頓，似乎在進行審視，“不過，你們就這樣對待你們的同志嗎？將他關在地下基地內，二十四小時不停監視？”
“告訴我，這究竟是對待同志的態度，還是用看試驗品的眼光，觀察一個被關在籠子里的怪物？”
玻璃牆外，幾位研究人員移開目光，似乎有些尷尬和不安。
周振邦面色不變，走到床邊的椅子坐下，姿態放松，語氣坦誠︰
“同志，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一覺醒來，出現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還被監管，難免會心生警惕。”
“但你的情況很特殊。我們在南極發現你時，冰封七十年後竟然還有心跳……為了你的安全，也為了應對可能出現的復雜狀況，我們只能將你安排在這里。希望你能理解。”
“七十年……”里面的男聲重復了一遍，听不出太多情緒，只有一種莫名的慨嘆，“原來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嗎？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
“是的。物是人非，滄海桑田。或許你可以告訴我們，你的名字和部隊番號？也許我們能幫你聯系到你的後人。”
“我沒有家人。”回答得干脆利落，沒有一絲猶豫或傷感，“像我這樣的人，也不需要家人。”
“……好吧。”周振邦從善如流地轉換了方向︰
“有件事我們需要向你了解一下。
“我們在南極發現你時，你正在501號飛機上。這架飛機原本是穆康同志的，但我們比對了信息，確定你並非穆康。
“請問你是否知曉穆康同志的下落？”
玻璃牆外，記錄員的手指懸在鍵盤上，等待答案。
里面的聲音沉吟了片刻，才緩緩道，“記不清了。”
這個回答讓牆外幾人微微蹙眉。
周振邦似乎並未氣餒，繼續追問，語氣更加鄭重︰
“那你能提供你原來部隊的番號和身份證明嗎？我們需要盡快確認你的身份，恢復你應得的待遇和榮耀。”
然而，里面的人卻低笑了一聲，笑聲里帶著某種惆然︰
“榮耀？那屬于逝去的英靈，活著的人……只需要銘記他們。”
他頓了頓，語氣強硬，“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你需要先回答我幾個問題。記住，不要說謊，因為我的眼楮能夠看穿謊言。”
周振邦眉頭一皺，卻還是應道，“你說，我盡量如實回答。”
“半島戰爭我們贏了嗎？”
“贏了！”周振邦的回答斬釘截鐵，帶著一代代華國軍人共有的驕傲︰
“1953年7月27日上午10點，我志司首長與聯合國軍簽訂停戰協議，以三八線為界，徹底粉碎了米帝的狼子野心！”
“好！！！”那個聲音終于透出一絲難以抑制的激蕩，仿佛積壓了七十年的塊壘為之稍舒。
緊接著追問︰“那外面的世界，現在怎麼樣了？”
“山河巨變，日新月異。”
“老百姓過得如何？”
“全面建成了小康社會，正向著民族復興的偉大目標邁進。”
“敵人呢？還在嗎？”
“換了形式，從未遠離。”周振邦的聲音冷峻下來，“但我們，更強大了。”
“你的問題，我都回答了。”他身體前傾，語氣加重，“現在，輪到你了。你到底是誰？”
那個男人沉默了片刻，病房內只剩下儀器的滴答聲，氣氛幾乎凝固。
他再次開口，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我真的能相信你嗎？”
“能！當然能！”周振邦的回答沒有絲毫遲疑，他認真的看著對方︰
“我知道，漫長的冰封時間，讓你對一切都懷有疑慮，但請相信我，七十年的時光確實改變了很多，但也沒有改變太多……我們永遠是你可以交付的後盾。”
男人靜靜地听著，銳利的目光在周振邦臉上停留了足足十幾秒，像是在審視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最終，他似乎確認了什麼，緩緩頷首。
“我叫燕雙鷹。既然你們自稱是我的同志……那就去找一份檔案吧。編號︰A001WS?01?1950?D300281001。”
“如果外面真如你所說……你們應該可以找到。那里面有關于我的一切。”
“記住，當你們看到真相的時候，不要相信自己的眼楮，因為眼楮，會欺騙你。
“也不要不相信自己的眼楮，因為謊言，有時候更是一種保護。”
話音落下，男人向後靠去，重新閉上了眼楮，不再多言。
周振邦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任何猶豫，轉身大步走出病房。
氣密門在身後關閉。
門外，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
周振邦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種極度凝重的銳利。
他的視線掃過每一位在場的專家和軍官，聲音不高，卻格外嚴肅︰
“立刻聯系上級，請求協調檔案館。緊急調閱編號A001WS?01?1950?D300281001的一切資料！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