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驚呼四起，行李架上的包袋 里啪啦往下掉。
巨大的慣性讓所有人猛地向前沖去，重重撞在前靠背。
震動持續了令人心驚的十幾秒，終于伴隨著一聲刺耳的摩擦聲和引擎熄火的悶響，車子歪斜在公路邊緣。
“該死的！搞什麼鬼！”車廂中部，一個大胡子男人揉著腦袋，惱怒地吼叫起來。
其他乘客也紛紛發出抱怨。
弗蘭克斯顧不上再和那對父母理論，第一時間緊緊抱住瑟瑟發抖的艾米麗，柔聲安慰，“乖……沒事了，沒事了……”
司機沒有回應任何質問。
他臉色鐵青，拉下手剎，解開安全帶，一言不發地跳下車，進行檢查。
車窗緊閉，午後的陽光炙烤著車廂，讓空氣迅速變得滾燙。
汗水順著每個人的鬢角往下淌。
一個身材精壯的平頭男人猛地站起來，聲音洪亮，“司機！開門！讓大家下車透透氣！”
眾人紛紛附和。
引擎蓋後，司機掃了一眼車廂里一張張汗涔涔的臉。
他走回駕駛座，按下了開門按鈕。
嗤——
氣閥泄壓的聲音響起，車門打開，一股相對涼爽的空氣涌入。
人們如蒙大赦，爭先恐後地涌下車。
……
天色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改變。
太陽西沉的速度似乎比預想的快，原本湛藍的天空染上了一層灰蒙蒙的鉛色。
林間的光線迅速變得昏暗。
不知何時，森林里竟然彌漫起一層薄薄的霧氣。
起初只是絲絲縷縷，很快便變得濃稠起來。
大約一小時後，司機走了過來，臉上沾著油污，疲憊的聲音透著無奈︰
“很抱歉，先生們女士們。問題比較麻煩，修不好了。
“我已經用電話呼叫了救援隊，但他們從最近的鎮上趕過來，最快也要六個小時，具體什麼時候能到……我也不確定。”
希望落空。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壓抑的嘆息和低聲的咒罵，焦慮無聲地蔓延開來。
“嘿！你們看那邊！好像有一座小鎮。”
一直擺弄著照相機的年輕小哥，突然指向遠處半山腰，發出驚呼。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順著他指的方向聚焦過去。
果然！
在山腰處，一片昏黃的光點隱約可見，透過漸濃的夜色和霧氣，勾勒出一座小鎮的輪廓。
“我們去那座小鎮看看吧，說不定能找到人幫忙！”有人立刻提議。
“對！總比在這荒郊野外喂蚊子強！”
提議迅速得到了幾乎所有人的響應。
只有艾米麗，死死抓住父親的手，小腦袋用力搖著。
清澈的大眼楮里盛滿了恐懼，直直盯著半山腰的燈光，喉嚨里發出急促的“ ”聲。
另一只小手，緊緊攥著那張黑紅交錯的詭異畫紙。
弗蘭克斯低頭看著女兒異常的反應，卻沒放在心上，只當她是受了驚嚇又怕生。
“別怕，艾米麗，有爸爸在。我們去鎮上休息，就不用被蚊子咬了。”
司機選擇留在車旁等待救援隊，以防萬一。
眾人紛紛背起行李，沿著公路旁的陡坡，向著半山腰的燈光走去。
艾米麗被父親抱在懷里，身體僵硬，死死盯著越來越近的霧中小鎮。
……
大約三個小時後，眾人抵達小鎮。
霧氣愈發濃郁，腳下道路變得模糊不清，四周死寂得可怕。
明明是炎炎夏夜，一股滲入骨髓的寒意卻悄然爬上脊背，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街道兩旁，昏黃的路燈在濃霧中暈開一圈圈模糊的光暈，非但不能帶來溫暖，反倒像懸浮在空中的鬼眼，冷冷注視著他們。
“這里……怎麼家家都關著門啊？”
一個中年女人忍不住出聲，聲音在濃霧中顯得格外單薄。
旁邊的年輕男人掏出已經沒有信號的手機，屏幕的光照亮了他略顯蒼白的臉︰
“都……都晚上十一點了，鄉下地方，估計都睡了吧……”
話雖如此，但那股盤踞在眾人心頭的不安感卻如同陰霾，揮之不去，反而愈發沉重。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焦躁……
“先找個旅館吧。”
平頭壯漢的聲音在霧氣中回蕩，“大家也都很累了，好好休息一晚，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疲憊不堪的乘客們立刻附和，紛紛點頭。
連續三個小時的山路讓眾人筋疲力盡，只想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
隊伍路過商店櫥窗時，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腳步頓了一下。
他下意識地朝玻璃瞥了一眼。
渾濁的玻璃倒影中，一個模糊扭曲的黑影似乎緊貼在他身後，輪廓猙獰。
！！！
老頭身體猛地一哆嗦，心髒狂跳，立刻扭頭去看——身後是灰蒙蒙的霧氣，空無一物。
他用力眨眨眼，再看向櫥窗，倒影中只有他自己驚魂未定的臉。
“眼花……肯定是眼花了……”
他喃喃自語，聲音發顫，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擠進人群中間。
……
諾蘭一家走在隊伍中後段。
父親拎著沉重的行李箱，母親挎著背包，兩人都疲憊不堪，只顧埋頭前行。
精力旺盛的諾蘭夾在中間，不安分地四處亂瞟。
突然，他眼楮一亮。
路邊下水道的格柵里，赫然漂浮著一只鮮紅的氣球！在灰蒙的霧氣中格外顯眼，也格外誘人。
孩子的好奇心和頑劣瞬間佔據了上風。
他左右瞄了一眼，趁無人注意，悄無聲息地脫離了隊伍。
濃霧成了他最好的掩護，沒有人察覺到他的離開。
來到鐵格柵旁，諾蘭蹲下身體，興奮地伸手抓向近在咫尺的氣球。
就在他的指尖快要踫到氣球的剎那——
嘩啦！
下水道里突然伸出一只戴著白手套的枯手！猛地攥住了諾蘭的手腕！！！
男孩臉上的興奮瞬間凝固，化為極致的驚恐。
但還不等他尖叫出聲，一股無可匹敵的巨力，便一把將他拽入了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格柵輕微晃動，發出沉悶的撞擊聲，隨即恢復原狀。
一陣咀嚼聲過後，下水道的黑暗中，浮現出一張涂滿油彩的小丑面孔。
它咧到耳根的猩紅嘴角向上彎曲，露出森白的牙齒，上面沾滿了肉沫。
小丑牽起氣球，望著遠去的人群，發出一聲充滿惡意的低笑後，悄然消失在黑暗中。
濃霧翻滾，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