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冷靜的問話,讓靶場上狂熱的氣氛稍稍降溫。
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就連鐵山也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神情變得嚴肅。
他們都明白,能硬扛二十噸重壓,還能擋子彈的好東西,造起來肯定不簡單。
陳景教授沉吟了片刻,似乎在組織語言。
“理論上,我們掌握了配方,就等于掌握了制造它的鑰匙。但實際操作起來,有三個繞不開的難題。”
王文彬連忙追問︰“教授,您說,是哪三個難題?”
陳景教授伸出第一根手指。
“第一,設備。”
“‘深海’合金的熔煉,對環境要求極高。它必須在真空環境下進行,以防止金屬元素在高溫下氧化,影響最終性能。所以,我們至少需要一台工業級的真空感應熔煉爐。”
“這東西我們自己造不出來。而且,合金成型,需要巨大的壓力進行鍛壓,才能獲得最致密的內部結構和最佳的韌性。我剛才說的萬噸級鍛壓機,不是形容詞,是真的需要能提供一萬噸以上壓力的液壓機。”
王文彬的臉色變了。
真空熔煉爐,萬噸鍛壓機……這兩個名詞,他只在大學的教科書和工業雜志上見過。
那是真正代表一個國家重工業水平的國之重器,別說現在是末世,就算在災變前,那也是戰略級別的設備。
陳景教授沒有停,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原料。”
“鈷、鉻、鉬、鎢,這四種是主料,需求量很大。它們是特種鋼材和硬質合金里常用的金屬,災變前的工業區或者大型冶煉廠或許能找到一些庫存。但最關鍵的輔料,稀土元素‘釔’,就比較麻煩了。”
“它屬于稀有金屬,用途特殊,一般的工廠根本不會有儲備。”
如果說設備問題讓王文彬感到了棘手,那原料問題就讓他覺得頭皮發麻了。
找東西,在如今這個世道,比制造東西更難。
城市里到處都是喪尸,野外的情況更是未知。
為了幾種特殊的金屬,派一支隊伍出去進行一場豪賭式的搜尋,風險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周圍的士兵們雖然听不懂那些復雜的名詞,但也從王文彬和陳教授凝重的表情里,看出了事情的難度。
“教授,那第三個難題呢?”林墨的聲音依舊平靜,似乎絲毫沒有被這兩個難題影響。
陳景教授的表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他看了一眼王文彬,又看了一眼林墨。
“第三個,也是最要命的一個難題——能源。”
他深吸一口氣,用一種近乎斷然的語氣說道︰“就算我們運氣好,找到了全部設備和原料。光靠城里現有的柴油發電機組,連給真空爐預熱的電都不夠。”
“王工,你最清楚,我們現在所有發電機組並聯,極限總功率能有多少?”
王文彬的嘴唇動了動,吐出一個干澀的數字︰“不到五千千瓦。”
這個數字,維持幾千人的基本照明和兵工廠的日常生產,已經非常吃力了。
陳景教授搖了搖頭。
“一台工業級的真空感應熔煉爐,光是啟動瞬間的脈沖功率,就需要這個數字的兩倍以上。一旦我們強行開機,唯一的結果就是,整個新城的電網瞬間過載崩潰,所有設備全部燒毀。”
“換句話說,我們想煉一爐鋼,就要吸干整個新城的能量儲備。”
“而這還遠遠不夠。”
轟!
陳景教授最後這幾句話,讓剛剛還熱切討論的眾人,全都沉默了。
希望燃起得有多快,破滅得就有多快。
空有配方,卻造不出來。
就像一個餓了三天的人,面前畫了一張香氣撲鼻的大餅,卻被告知永遠也吃不到嘴里。
這種巨大的落差,讓靶場上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王文彬低著頭,看著手里那塊滿是彈坑的合金板,眼神黯淡。
他是個務實的人,他明白陳景教授說的每一個字都意味著什麼。
這三個難題,環環相扣,每一個都是一座翻不過去的大山。
“他媽的!”
鐵山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一拳砸在身旁的彈藥箱上。
當一聲悶響,發泄著他胸中的憋悶。
他不懂什麼叫真空熔煉,也不懂什麼叫功率,但他听懂了陳教授的意思。
想造那玩意兒,不可能!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匯聚到了林墨身上。
這位創造了無數奇跡的男人,能否解決這次的問題?
“陳教授,困難的確有,但並非無法解決。”
林墨一開口,就讓在場所有人心頭一振。
老板要出手了!
“林先生!”
陳景教授上前一步,語氣急切。
“這不是開玩笑的!我說的三個難題,每一個都是天塹!”
“真空熔煉爐和萬噸鍛壓機,那是衡量一個國家重工業實力的標志!不是我們敲敲打打就能造出來的東西!”
“還有能源!能源缺口是死穴!除非我們能找到一座災變前的大型發電站,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老教授有些激動,他怕林墨因為不了解其中的技術難度,而做出錯誤的判斷。
旁邊的王文彬也是一臉復雜。
理智告訴他,陳教授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對的。
但情感上,他又無比期望林墨能再次創造奇跡。
有更好的合金,他們兵工廠制造的武器裝備,性能也會提升。
“陳教授。”林墨開口,“我知道煉鋼很難,但是我有解決辦法,至于怎麼解決,你不必多問。”
“我只需要你把‘深海’合金的完整配方、每一步的工藝流程、以及對設備和原料的具體參數要求,全部整理成一份最詳盡的報告。”
林墨頓了頓,繼續說道︰“除了‘深海’合金,你還有沒有其他配方?”
“比如,能承受更高溫度的,又或者導電性能更好的。”
“不管是已經實現的,還是正在研究階段的,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