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教授沒有立刻回答。
他花白的頭發有些凌亂，厚厚的鏡片後面，那雙渾濁的眼楮里閃爍著智慧的光澤。
會議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這位科學院負責人的最終宣判。
林墨提出的要求，听起來就像是天方夜譚。
從數萬只喪尸里精準地標記出特殊個體？
這已經超出了現有科技的範疇，更接近于玄學。
半晌，陳景教授才緩緩抬起頭，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聲音有些干澀。
“林先生，實不相瞞，您的要求實現起來很難，非常難。”
他拿起桌上的筆，在一張白紙上畫了一個代表喪尸的圓圈。
“我們對這些東西的了解太少了。它們是死物，卻沒有完全腐爛。它們會動，卻沒有心跳和呼吸。我們甚至不清楚它們行動的能量來源。”
“您說的能量波動，或者生物信息素，都是純粹的理論猜想。我們沒有設備去捕捉，更不知道該捕捉什麼頻段的信號。”
“這就像，您讓我去大海里撈一根特定的針，卻沒有告訴我這根針是金的、鐵的，還是木頭的。我們無從下手。”
陳景教授的話，讓會議室里剛剛燃起的一絲希望，又迅速冷卻下去。
鐵山緊鎖眉頭，趙工臉上的興奮也褪去不少。
技術上的壁壘，比城牆上的尸潮更讓人絕望。
林墨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听著。
陳景教授嘆了口氣，繼續解釋道︰“我們之前嘗試過用紅外熱成像，但失敗了。大部分喪尸都是冷體，在紅外視界里和周圍的環境沒有區別。只有少數變異體，因為高速運動，體表溫度會略微升高，但也極不明顯。”
“至于那只指揮官……”陳景教授的筆尖在紙上頓了頓，“它能發出那種尖嘯，說明它具備發聲器官，並且能通過某種頻率控制尸群。但這更像是一種聲波或者次聲波。範圍有限，而且很容易被戰場上的爆炸聲和槍聲掩蓋。”
“別說是幾十公里了，想要在幾公里外鎖定它，以現有的技術手段來說，也是基本辦不到的。”
他說出了最終的結論。
會議室的氣氛凝重到了極點。
張遠和趙立兩個無人機專家，也是一臉的凝重。
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想要實現林墨口中的那種“預警”，需要多麼可怕的技術支持。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個話題將要就此終結時，陳景教授又猛地抬起了頭。
他的眼楮里，閃爍著一種異樣的光芒，那是屬于科研人員發現新大陸時的狂熱。
“聲波……頻率……探測……等等！”
陳景教授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像是抓住了什麼關鍵的東西，一把奪過旁邊趙立面前的筆記本電腦，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起來。
“雷達！對，雷達！”
他嘴里念念有詞，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我們常規的思路是錯的！我們為什麼要去分辨喪尸和環境的區別？它們本來就是環境的一部分！”
“我們不應該去‘看’，我們應該去‘听’！”
會議室里的人面面相覷，完全跟不上這位老教授的思維跳躍。
陳景教授沒有理會眾人的反應，他將電腦屏幕轉向林墨，上面是一張復雜的雷達工作原理圖。
“林先生，您看。雷達的原理，是發射電磁波，然後接收目標反射回來的回波，以此來確定目標的距離、速度和方位。”
“我們無法分辨普通喪尸和變異喪尸的回波，因為它們的物理形態差別不大。”
“但是！”陳景教授的聲音陡然拔高，他指著屏幕，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如果，那只指揮官發出的不是聲波，而是一種特殊的、我們听不見的生物電波呢？一種用于維持它對整個尸群進行精神鏈接的‘網’！”
“我們只要能找到這張‘網’的‘發射源’，不就等于找到了它嗎？！”
這個構想太過瘋狂，以至于整個會議室落針可聞。
鐵山的嘴巴微微張開，他努力消化著這個理論︰“教授，您的意思是……我們能造一個專門找變異體的……雷達？”
“可以這麼理解！”陳景教授重重點頭，臉頰泛起不正常的潮紅，“我們可以拋棄傳統雷達的電磁波，轉而嘗試去捕捉這種特殊的生物波！”
“我把它稱為，‘喪尸雷達’！”
“我們建立一個模型，將普通喪尸的生物波設定為背景噪音。一旦有某個點的信號強度，遠遠超過這個背景噪音的閾值，就在我們的屏幕上把它標記出來！信號越強，威脅等級就越高！”
李偉倒吸一口涼氣。
如果真能實現，那飛手小隊再也不用像無頭蒼蠅一樣滿天下去找目標了。
屏幕上哪里亮紅點，他們的自殺式無人機就往哪里撞！
“技術上能實現嗎？”林墨一針見血地問道。
他不在乎原理有多復雜，構想有多瘋狂，他只要結果。
“理論上可行。”陳景教授的狂熱稍微冷卻了一些，他扶了扶眼鏡，神情變得嚴肅，“但是，實際操作起來，問題很多。”
“需要什麼？”林墨追問。
陳景教授看著林墨，又掃了一眼會議室里的其他人，苦笑著解釋︰“林先生，‘喪尸雷達’的構想，本質上是一場豪賭。我們不知道那種特殊的生物波到底是什麼頻率，什麼形態。”
“所以，我們需要進行大量的比對實驗。”
“我們需要各種型號的雷達，從不同頻段、不同功率去掃描，就像是用一張張不同網眼的漁網去海里撈魚，總有一張能把那條特殊的魚給撈上來！”
陳景教授越說，臉上的苦澀越濃。
“我們需要車載的毫米波雷達，它們精度高，探測距離近，適合用來分析單個變異體的信號特征。”
“我們需要機場的空中管制雷達或者氣象局的多普勒雷達，它們功率大，範圍廣，適合用來在尸潮中進行大範圍的搜索和定位。”
“甚至……如果能找到軍用的相控陣雷達組件，我們的成功率能提高至少三成！”
他說完，整個會議室里鴉雀無聲。
災變前還好說，軍用雷達不好弄，民用的總能搞到。
但現在喪尸滿地跑，想弄到這些東西，難于登天。
看著會議室其他人愁眉苦臉的樣子，林墨卻是差點笑出來。
雷達？
這玩意他熟啊，華夏的拿手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