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方舟據點陷入了一片死寂。
往日里還會有巡邏隊腳步聲和零星燈火的據點,此刻卻像是被黑暗徹底吞噬。
宵禁令下,所有人都被強制要求待在自己的屋子里。
恐懼和不安在密閉的空間里發酵,但更多人想的,是明天就能前往那個傳說中能吃飽飯的新城。
特別是首批轉移的平民,他們這會的心情除了不安之外,更多的還是期待。
那可是新城啊。
據說那里連個掃地的都能每天吃上肉。
這在以往是想都不敢想的。
與此同時,方舟內部一間不起眼的平房里,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正焦躁地來回踱步。
他叫劉富,方舟的元老之一,負責據點的後勤物資調配,也是海三德最信任的幾個人之一。
“五號公路……五號公路……”
劉富嘴里反復念叨著,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他走到窗邊,掀開窗簾一角,小心翼翼地向外張望。
外面漆黑一片,連一絲月光都沒有,只有風聲在空曠的據點里回蕩,听起來格外 人。
他必須把這個消息傳出去。
對方交代過,任何關于新城和方舟合並的重大變動,都必須第一時間匯報。
更改轉移路線,這絕對是頭等重要的情報。
可現在整個據點都在宵禁,他根本出不去。
船長那個丫頭,做事越來越滴水不漏了。
劉富咬了咬牙,從床底下的一個暗格里,摸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通訊器。
這是他通過秘密渠道搞來的。
通訊距離不遠,只有幾公里,但足夠了。
他躲在牆角,背對著門窗,將身體縮成一團,用厚厚的被子把自己蒙住,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通訊器。
微弱的電流聲在被子里響起。
他壓低了聲音,對著通訊器快速說道︰“計劃變更,目標改走五號公路,重復,目標改走五號公路。”
說完,他立刻就要關閉通訊器。
就在這時。
砰!
房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幾道強光手電的光柱瞬間鎖定了蜷縮在牆角的劉富。
“劉叔,這麼晚了不睡覺,在被窩里跟誰說悄悄話呢?”
白鷺冰冷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劉富渾身一僵,手里的通訊器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猛地掀開被子,刺眼的光讓他下意識地眯起了眼楮。
看清來人是白鷺和她身後的幾個親衛時,劉富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但還是強作鎮定地吼道︰“白鷺!你這是干什麼!誰給你的膽子踹我的門!還有沒有一點尊重長輩的禮儀了!”
白鷺沒有理會他的叫囂,只是對著身後的人偏了偏頭。
兩個士兵立刻上前,一人一邊,將劉富從地上架了起來。
其中一人彎腰撿起了地上的那個黑色通訊器,拿到了白鷺面前。
“劉叔,人贓並獲。”白鷺看著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現在,你還要狡辯嗎?”
劉富看著那個通訊器,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了。
他知道,自己完了。
……
船長的辦公室里,燈火通明。
海三德坐在沙發上,眉頭緊鎖,一杯熱茶放在他面前,一口未動。
“阿瑤,你搞這麼大陣仗,到底想干什麼?”海三德的聲音里壓著火氣,“臨時更改路線,還搞什麼宵禁,你知不知道下面的人心都亂了!”
船長站在窗邊,看著外面漆黑的夜色,沒有回頭。
“三叔,我只是想讓大家都能安安穩穩地活下去。”
“活下去?”海三德冷哼一聲,“我看你是被那個姓林的灌了迷魂湯!方舟是我們……”
他的話還沒說完,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白鷺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兩個士兵,押著面如死灰的劉富。
看到被押進來的劉富,海三德猛地站了起來,臉上寫滿了震驚和憤怒。
“老劉!這是怎麼回事!”
“白鷺!你憑什麼抓劉隊長!”
劉富看到海三德,渾濁的眼楮里閃過一絲希冀,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船長終于轉過身,她走到辦公桌後坐下,將白鷺遞過來的那個黑色通訊器,輕輕放在了桌面上。
“三叔,你還是先問問你的好兄弟,他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地在跟誰聯系吧。”
海三德的視線落在那個通訊器上,又看了看劉富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心里咯 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了上來。
“老劉,你快說啊!你到底干了什麼!”海三德的聲音都在發抖。
劉富的嘴唇哆嗦著,最終雙腿一軟,竟是直接跪了下來。
“三哥……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方舟!”
這一跪,讓海三德如遭雷擊,身體晃了晃,跌坐回沙發上。
“為什麼……”海三德的眼神黯淡下去,像是瞬間蒼老了十歲。
“我……我不想去新城。”劉富哭喪著臉,鼻涕眼淚一起流了下來,“我就是個大老粗,什麼都不會,當年跟著三哥你,運氣好才混到今天這個位置。”
“到了新城,我算個屁啊!我沒力氣,沒技術,他們肯定會讓我去掃大街,去掏廁所!我受不了那種日子!”
“我不想被人指指點點,不想從一個管事兒的,變成一個被人管的廢物!”
劉富聲嘶力竭地哭喊著,將自己內心最陰暗的恐懼全都吼了出來。
他不是為了什麼大義,也不是為了方舟的基業。
他只是怕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怕被打回原形。
海三德呆呆地听著,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
他一直以為,跟著自己的都是過命的兄弟,是為了同一個目標奮斗。
可現在他才明白,人心,原來是這麼的脆弱和自私。
船長從頭到尾都只是冷眼看著,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等到劉富哭喊得沒了力氣,她才緩緩開口。
“把他帶下去,單獨關押,禁止走漏任何消息。白鷺,這件事你來辦。”
“是!”
白鷺一揮手,士兵拖著癱軟如泥的劉富,向外走去。
辦公室里,只剩下船長和失魂落魄的海三德。
許久,船長緩緩開口。
“三叔,這件事,和你有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