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林墨這句平靜卻分量十足的話。
林墨沒有催促，只是安靜地听著听筒里傳來的微弱電流聲。
“明白了，林董。”對方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被壓抑的興奮，“保證把您的原話，一個字不差地送到周總的辦公桌上。”
掛斷電話，林墨將手機放回口袋。
整個過程，他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仿佛剛剛只是在安排一頓無關緊要的晚餐。
旁邊的姜憶，胸膛里那股即將噴薄的怒火，卻因為他這通電話而奇跡般地平復下來，轉化成一種更加銳利、更加冰冷的斗志。
她不再多言，轉身快步走向車間辦公室。
那里，有一場硬仗等著她去指揮。
孫磊看著姜憶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依舊靠在車門上的林墨，感覺自己的腦子還是有些不夠用。
剛才那股被污蔑的憋屈和憤怒，此刻已經被一種更加巨大的、近乎荒誕的刺激感所取代。
直播生產線？
當著全世界的面拆電池？
還把死對頭請到第一排來看？
這已經不是膽子大了，這簡直是瘋了！
但他發現，自己非但不覺得恐懼，反而渾身的血液都在發燙。
……
天恆能源的CEO辦公室。
周振剛剛結束了一場與幾家投資機構的視頻會議，心情極好。
他親手點燃的那把輿論之火，效果比預想中還要猛烈。
只用了一個上午，遠星科技就已經從一個“行業新星”，變成了“資本騙局”的代名詞。
各大財經媒體的頭條，幾乎都被他的那篇專訪所佔據。
他甚至不需要動用任何水軍，那些趨炎附勢的自媒體和所謂的行業專家，就自發地開始對遠星科技進行口誅筆伐。
他端起秘書剛泡好的頂級大紅袍，愜意地品了一口。
在他看來，這場戰爭已經結束了。
那個叫林墨的年輕人，還有那個不識抬舉的姜憶，現在恐怕正躲在那個破廠房里，焦頭爛額地思考著該如何收場。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他的首席助理快步走了進來，表情有些古怪。
“周總，遠星科技……派人送來了一份邀請函。”
“邀請函？”周振笑了，他靠在寬大的老板椅上，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怎麼，想私下求和了？晚了。”
助理搖了搖頭，將一份制作精美的黑色燙金邀請函，雙手奉上。
“不……他們邀請您，參加明天的產品發布會。”
周振接過邀請函，打開。
里面沒有多余的客套話，只有幾行簡潔的打印體文字，以及一個用手寫體標注出的、被特意加粗的座位號︰A區1排1座。
邀請函的末尾，還有一句手寫的附言。
“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我給你留著。”
落款，只有一個姓氏︰林。
周振臉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他反復看著那句話，一種難以言喻的羞辱感，混雜著一絲被挑釁的怒意，從心底升騰而起。
這不是求和，這是宣戰！
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狂妄到極點的宣戰！
“好，很好！”周振將邀請函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怒極反笑，“他以為他是誰？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丑！”
“去，給我回復他們。”周振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的城市天際線，“告訴他們，這份邀請，我接了！”
“我不僅要去，我還要帶上媒體一起去！”
“我倒要親眼看看，他們要怎麼在我面前，把這場鬧劇演下去！”
助理的臉色有些發白，他感覺事情正在朝著一個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
但他不敢違逆周振的意志，只能低頭應是，快步退出了辦公室。
當天下午，整個互聯網的輿論風向，因為這兩份截然不同的回應，徹底炸開了鍋。
先是天恆能源官方賬號高調宣布，CEO周振將“應邀”出席遠星科技的發布會，“旨在揭露行業騙局，維護市場秩序”。
緊接著，遠星科技的官方賬號，在沉寂了一整天後，終于發布了第一條，也是唯一一條回應。
那是一張海報。
海報的背景，就是那條銀灰色的，充滿了未來感的全新生產線。
海報上沒有產品，沒有數據，只有幾行醒目的大字︰
【我們不開發布會。】
【我們只做一場公開展示。】
【從一顆沙子到一塊電池，從生產到拆解，全程直播，毫無保留。】
【是神話，還是笑話？】
【明天上午十點，全球直播，等你來看。】
這條信息，如同一顆重磅炸彈，瞬間引爆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不開發布會？
直播生產？現場拆解？
這算什麼操作？
前一秒還在痛罵遠星科技是騙子的網友們，後一秒就紛紛涌入了遠星的官方賬號下方。
“臥槽？這麼剛的嗎？這是被逼急了要自爆？”
“我開始有點好奇了，到底是多大的底氣，才敢這麼玩啊？”
“這公關做得絕了！不管產品怎麼樣，這波噱頭直接拉滿！我明天肯定看！”
“樓上的別傻了，這明顯是破罐子破摔，想靠炒作博取最後一絲同情罷了。”
輿論徹底分化。
一方認為這是遠星科技的垂死掙扎，一場精心策劃的“自殺式”炒作。
另一方則被這種前所未有的、近乎瘋狂的自信所吸引，開始對這場發布會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原本一場屬于行業內部的恩怨，在雙方的推波助瀾下，迅速演變成了一場全民關注的焦點事件。
遠星科技的廠區內，姜憶掛斷了最後一通與直播平台確認技術細節的電話。
她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看著窗外已經開始搭建的直播設備和進進出出的媒體車輛，臉上沒有絲毫得色。
她知道，自己已經將所有的籌碼，都押在了明天上午的那幾個小時里。
贏，則一步登天。
輸，則萬劫不復。
她轉身走出辦公室，看到孫磊正帶著幾個核心技術員，在對生產線進行最後的檢查和調試，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決然的亢奮。
隨後，姜憶來到林墨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開口。
“林董，你現在這身行頭，怕是壓不住明天的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