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接過那塊電池，入手微沉，表面光滑冰涼，仿佛濃縮了整個黎明的寒意。
他沒有多余的評價，只是把電池遞給了身邊的甦晚，讓她妥善保管。
這個動作，本身就是一種最高的肯定。
姜憶的胸口微微起伏，她強行壓下內心翻涌的情緒，轉身面對那群已經快要站著睡著的員工。
“所有人，解散！去休息！”
“食堂二十四小時供應熱食，宿舍已經安排好，洗個熱水澡，給我睡死過去！”
“下午四點，全員集合，進行發布會前的最後一次動員！”
沒有人歡呼，因為他們連歡呼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群人拖著疲憊但亢奮的身體，三三兩兩地互相攙扶著，離開了車間。
整個廠區，終于從狂熱的喧囂中，重歸寂靜。
只剩下姜憶、林墨、甦晚，還有強撐著不肯倒下的孫磊。
“你也去休息。”姜憶對孫磊說。
“不，姜總，我不累！”孫磊的眼楮亮的嚇人，里面全是燃燒的興奮，“發布會……我要參加！我要親眼看著！”
姜憶沒有再勸，她很清楚這種親手創造奇跡後的亢奮感。
她轉頭看向林墨︰“林董，會議室談？”
“就在這說吧。”林墨的視線掃過那條嶄新的生產線，這里才是他們的根基。
姜憶點點頭，也不再拘泥形式。
她直接從旁邊拖過來一個工具箱，一屁股坐了上去，全然不顧工裝上的油污。
“我的初步構想是，發布會分為三個部分。”
“第一，數據展示。用中科檢測中心那份報告，直接把所有參數拍在他們臉上，用權威性建立第一層沖擊。”
“第二，實物演示。現場對我們昨晚生產出的這塊首件產品，進行極限測試。針刺，短路，高溫，怎麼暴力怎麼來，用視覺沖擊顛覆他們的認知。”
“第三，未來展望。公布我們的產能規劃和初步的合作意向，告訴市場，這不是概念品，這是可以立刻改變格局的工業產品。”
她的語速極快，思路清晰，每一個環節都直指要害。
孫磊在一旁听得熱血沸騰，連連點頭。
這套組合拳打下來，整個行業都要被顛覆！
就在這時，甦晚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她拿起來看了一眼，臉色瞬間就變了。
“姜總，林董……你們看這個。”
她將手機遞了過去。
屏幕上是一條剛剛彈出的財經新聞推送，標題又黑又粗，充滿了惡意。
【天恆能源CEO周振︰所謂“超級電池”是行業騙局，奉勸投資者遠離遠星科技的資本鬧劇！】
新聞內容是一篇專訪。
周振在采訪中，以一種行業領袖和前輩的姿態，痛心疾首地抨擊了遠星科技的“浮夸宣傳”。
他聲稱，根據他掌握的“內部消息”，遠星科技的生產線早已廢棄，技術團隊更是七拼八湊，連最基本的電池生產資質都沒有。
“他們連一塊合格的樣品都拿不出來，明天的發布會，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PPT騙局，目的就是為了收割那些不明真相的投資人。”
“我天恆能源，絕不會與這種沒有技術沉澱、毫無商業道德的企業為伍。我在此呼吁全行業，共同抵制這種破壞市場秩序的行為！”
文章的最後，還附上了一張不知道從哪里拍到的，遠星科技改造前那條破敗生產線的照片，與天恆能源光鮮亮麗的現代化車間形成了鮮明對比。
新聞發布的時間，是早上六點半。
就在他們試產成功的那一刻。
這已經不是商業競爭了，這是赤裸裸的輿論絞殺。
周振要的，是在發布會開始前，就將遠星科技徹底釘死在騙子的恥辱柱上。
會議室的空氣，瞬間降到了冰點。
孫磊剛剛還漲紅的臉，此刻一片煞白。
他嘴唇哆嗦著︰“他……他們怎麼能這樣憑空污蔑！”
姜憶的表情，反而平靜了下來。
她拿過手機，仔仔細細地把那篇專訪從頭到尾讀了兩遍，連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放過。
然後，她笑了。
那是一種冰冷刺骨，帶著強烈攻擊性的笑。
“鬧劇？PPT騙局？”
她站起身，走到生產線旁，用手撫摸著那冰冷的金屬機身。
“他說的沒錯，我們確實要演一出鬧劇。”
她猛地回過頭，雙眼之中，是烈火燎原般的戰意。
“林董，我申請更改發布會方案！”
林墨抬了抬眼皮，示意她繼續。
“原計劃取消！”姜憶的聲音斬釘截鐵，“數據，我們不提前公布！樣品，我們不提前展示！”
“明天的發布會，我們不做任何產品介紹！”
孫磊听得一愣一愣的︰“那……那我們干什麼？”
“直播！”姜憶一字一頓。
“把鏡頭，架滿這個車間！向全世界直播這條生產線！”
“我們當著所有媒體的面，從投料開始，現場生產一塊全新的‘遠星1號’！”
“生產出來，立刻進行地獄模式測試！”
“測試完了，你，”她指向孫磊，“當著所有人的面，把它拆了！”
轟！
孫磊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拆……拆了？
把這件完美的藝術品，當著全世界的面，拆成一堆零件？
“周振不是說我們是空殼子，是騙局嗎？”
“那我就把產品完完全全拆給他看！”
“我要讓所有人親眼看到，每一個傳感器，每一個焊接點，每一層隔膜，到底是怎麼組成的！”
“我要讓天恆能源的技術員，跪在屏幕前，一行一行地抄我們的作業！”
“這不叫發布會。”
姜憶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車間里，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瘋狂。
“這叫公開處刑。”
她看向林墨，等待著最終的裁決。
林墨終于從工具箱上站了起來。
他沒有評價這個計劃是好是壞，只是問了一個問題。
“媒體和直播平台都搞得定嗎？”
“搞得定！”姜憶毫不猶豫，“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我保證，明天上午十點，全球至少有五百家媒體和主流直播平台，會同步轉播我們的‘自殺式發布會’！”
“好。”
林墨點點頭，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很快被接通。
“是我。”
“幫我準備一份邀請函，送去天恆能源總部，指名給周振。”
“告訴他，遠星科技發布會，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我給他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