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  走到內室,從一個隱蔽的暗格中取出以火漆封口的素白信封,並且拿出了那半枚虎符。
    “沈姑娘,”宇文  的聲音壓得極低,“這半枚虎符,是家弟當年留于我處,作為……應急之用。”
    她的話語略有停頓,似有難言之隱,但此刻已顧不得許多。“這封信,用特制藥水書寫,需以微火烘烤,字跡方顯。信中詳細標注了虎牢關一處要害懸崖。”
    她將信和虎符推到沈桃桃面前,“懸崖位于關隘側翼,地勢險峻,崖壁近乎垂直,守軍布防相對薄弱,認為天險難越。但崖下有一條極為隱蔽的裂隙小徑,可容數人悄然而上。你們可派人帶著虎符去找到家弟,他看到虎符就能明白我的意思。”
    沈桃桃接過信符,入手只覺虎符冰涼沉重,信封則輕若無物,卻承載著千鈞重擔。
    她深知這份情報的價值,“宇文姑娘大義,桃桃代北境軍將士,謝過!”
    “不必言謝,”宇文  擺擺手,神色冷峻,“各取所需罷了。當務之急,是盡快將消息送出。”
    她沉吟片刻,“庵外情況不明,三皇子的眼線定然不少。我身邊的小丫鬟慧明,自幼跟隨我,忠心不二,對庵中及後山地形了如指掌。我可讓她以為庵中緊急采購祈福用具為由,帶你的人從一條隱秘的小徑下山。”
    “好!”沈桃桃立刻喚來一直在外警戒的賀亦心。
    賀亦心一身利落的夜行衣,氣息沉穩。她是軍中頂尖的斥候,輕功卓絕,心思縝密,是執行此任務的不二人選。
    沈桃桃將虎符和密信鄭重交給賀亦心,叮囑道︰“亦心,此物關乎數千將士性命,關乎此戰勝負。你務必小心,依宇文姑娘指示,隨慧明從密道下山,火速將情報送至謝雲景手中。”
    “你放心,我誓死完成任務!”賀亦心將信符貼身藏好。
    宇文  隨即喚來慧明。慧明雖年紀小,但透著股韌勁。
    宇文  低聲吩咐幾句,慧明連連點頭,看向賀亦心的眼神充滿了好奇。
    一切安排妥當,已是子夜時分。
    月色被濃雲遮蔽,天地間一片漆黑。慧明提著一個小小的燈籠,引著賀亦心,消失在庵堂後院的竹林深處,朝著那條不為人知的密徑而去。
    沈桃桃與宇文  留在忘塵居內,相對無言。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就在沈桃桃以為一切順利之時,庵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而粗暴的叩門聲,夾雜著呵斥之音。
    緊接著,便是小尼姑驚慌的阻攔聲和門閂被強行撞開的響動。
    “不好,”宇文  臉色驟變,猛地站起身,“是三皇子的人,他們果然一直在監視。”
    沈桃桃的心瞬間沉到谷底。
    賀亦心和慧明剛走不久,若此時被堵在庵內,後果不堪設想。
    “快!”宇文  反應極快,一把拉過沈桃桃,疾步走到內室那座不起眼的佛龕前。
    她伸手在佛像底座某處一按一旋,佛龕後方竟滑開一道暗門,里面是一個狹窄漆黑的暗格。
    “進去,無論听到什麼,都不要出來。”宇文  將沈桃桃推入暗格,語氣急促。
    隨即,她迅速將佛龕復位,掃視屋內,將桌上殘留的茶漬擦干。
    整個過程不過幾個呼吸間,她已恢復了那副清冷孤高的模樣,只是臉色比平日更蒼白幾分。
    幾乎是同時,忘塵居的房門被“砰”的一聲踹開。
    幾名身著黑衣,腰佩利刃的彪悍男子闖了進來,為首一人面色陰鷙,目光銳利地掃過整個禪房,最終定格在靜立房中的宇文  身上。
    “宇文小姐,深夜打擾了。”那頭目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我等奉上命,搜查庵堂,捉拿混入的奸細,剛剛好像有人往後山的方向去了,不知小姐可曾見到?或者……這庵中可藏了不該藏的人?”
    宇文  神色淡漠,仿佛眼前這群凶神惡煞之人與空氣無異。
    她緩緩抬起眼皮,掃了那頭目一眼,“我乃帶發修行之人,居此靜心,不見外客。我的丫鬟慧明,持我手令,下山為我取東西了。怎麼,如今連我這方外之人祈福的用品,也要向你們報備不成?”她語氣平淡,卻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儀。
    那頭目被她噎了一下,但顯然不肯罷休,陰惻惻地道︰“取東西?何必深更半夜?宇文小姐,莫要讓我們難做。若是驚擾了您的清修,三皇子怪罪下來,我們可擔待不起啊!”這話看似恭敬,實為威脅。
    宇文  聞言,語氣嘲諷,“既知擔待不起,還敢深夜持械闖入?家弟的脾氣,你們想必清楚。若無事生非,驚擾佛門清淨,到時……恐怕就不是擔待不起那麼簡單了。”
    她態度強硬,毫不退讓。
    那頭目臉色變幻,顯然對宇文峰極為忌憚,但職責在身,又不能空手而歸。他使了個眼色,手下幾人立刻在禪房內四處翻查起來,桌椅,床榻,琴架……粗暴的動作打破了室內的寧靜。
    沈桃桃蜷縮在狹窄黑暗的暗格中,屏住呼吸,能清晰地听到外面翻箱倒櫃的聲音,甚至能感覺到有人就在佛龕前走動。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尖緊緊扣住了袖中的短刃,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就在一名暗探的手即將觸踫到佛龕邊緣時,“阿彌陀佛。”一個平和卻帶著威嚴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主持師太不知何時已立于門外,她手持念珠,面色沉靜,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禪房,最後落在那暗探頭目身上︰“施主們深夜擾我佛門清淨,所為何事?若搜不出奸細,又當如何?老尼雖方外之人,卻也知‘王法’二字。此事,老尼必當親修書一封,向三皇子殿下問個明白。”
    暗探頭目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至極。若搜不出真憑實據,他們不僅得罪了宇文峰,更會落個誣陷佛門的罪名,即便在三皇子那里,也未必討得了好。
    他看看有恃無恐的宇文  ,又看看氣度沉凝的住持師太,再想想宇文峰那張冷厲的臉和三皇子狠辣的性格,心中權衡利弊,最終咬了咬牙,強行擠出一絲笑容︰
    “師太言重了。或許……或許是兄弟們看走了眼。既然庵中無事,我等便不打擾了,撤!”
    他一揮手,帶著手下灰溜溜地退出了忘塵居,腳步聲漸行漸遠。
    直到庵外徹底恢復寂靜,宇文  才緩緩松了口氣,後背已被冷汗浸濕。
    她快步走到佛龕前,啟動機關。暗格打開,沈桃桃從里面走出,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更加堅定的決心。
    沈桃桃向兩人道謝,宇文  笑著擺擺手,主持師太念了句佛號淡然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