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悔?
這兩個字像兩根燒紅的鐵 ,捅進了玄陽真人的耳朵里,燙得他靈魂都在哆嗦。
他想點頭,想磕頭,想用盡一切辦法來表達自己的悔意。可元嬰修士最後的尊嚴,像一根看不見的線,死死吊著他的下巴,讓他只能維持著仰視的姿態,喉嚨里發出 的、漏風般的聲音。
恐懼已經榨干了他所有的力氣。
陸鼎看著他這副模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收回了抵在對方額頭上的手槍,這個動作讓玄陽真人緊繃的身體出現了一瞬間的松弛。
或許……或許他不想殺我?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他就看見陸鼎從腰間的一個小包里,拿出了另一個黑色的、方方正正的鐵疙瘩。
那東西的一面是細密的網格,頂端還有一個小小的、發出微弱紅光的晶石。
陸鼎隨意地將它放在了腳邊的一塊碎石上,然後輕輕按了一下側面的一個按鈕。
“滋——”
一陣輕微的、刺耳的電流聲響起,雖然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死寂的山門。
所有幸存的琉璃仙宗弟子,無論遠近,都感覺自己的耳膜被什麼東西輕輕刺了一下。
緊接著,一道聲音,從那個黑色的鐵疙瘩里傳了出來。
那聲音,冷漠、威嚴,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是玄陽真人的聲音。
“……此事已定,無需再議。”
“林楓此子,天賦尚可,心性卻過于愚直,難成大器。派他去魔宮,本就是一步廢棋,能探得些許情報,已是意外之喜。”
“如今他身份暴露,于我宗門而言,價值已盡。”
“一個棄子,是死是活,與宗門大局何干?傳令下去,從今日起,宗門之內,再無林楓此人。若他在外惹出事端,一概與我琉璃仙宗無關。”
“玄泓長老,你親自去一趟,若有機會,便清理門戶,也算全了宗門最後的體面。”
“記住,是‘清理’,不是‘帶回’。他知道的太多,活著,終究是個隱患。”
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那段對話,回蕩在整個琉璃仙宗的山門前。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無形的耳光,狠狠抽在所有琉璃宗弟子的臉上。
他們先是茫然,然後是震驚,最後是無法置信的驚駭。
他們看向跌坐在地的宗主,那個往日里高高在上、仙風道骨的身影,此刻在他們眼中,變得無比陌生,無比丑陋。
原來……原來林楓師兄,真的是被宗門拋棄的。
不是叛徒,是棄子。
玄陽真人徹底呆住了。
他像是見了鬼一樣,死死盯著那個發出自己聲音的鐵疙瘩,渾身的血液都逆流回了心髒。
這……這是什麼妖法?
為什麼……為什麼會……
他想起來了,這是三年前,他在宗門大殿深處的密室里,對玄泓長老下達的命令。當時,只有他們二人。
為什麼會被記錄下來?
“你……”他抬起頭,嘴唇顫抖著,看向陸鼎。
陸鼎沒有理會他的疑問,而是又拿出了一個更小的、巴掌大的黑色鏡子。他將鏡子的那一面對準了玄陽真人,然後用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語氣,對著那個擴音法器開口。
這一次,是他自己的聲音。
“各位琉璃仙宗的弟子,長老,都看清楚了。”
“看看你們的宗主,現在是什麼表情。”
聲音通過法器,傳遍四方。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了玄陽真人的臉上。
那張臉上,已經沒有了絲毫元嬰大修士的威嚴。
只有極致的恐懼,被揭穿所有陰私的羞恥,以及……悔恨。
悔恨像是毒藥,腐蝕著他的五髒六腑。他引以為傲的城府,苦心經營的威嚴,在這一刻,被扒得干干淨淨,只剩下最赤裸、最狼狽的內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