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輪齊射的余波還未散盡,第一編隊的“雌鹿”已經完成了換彈。
機腹下方,掛載的不再是蜂巢式的火箭發射器,而是一個個沉重、圓鈍的鐵罐。
“凝固***,投放。”
陸鼎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像是工廠里宣讀操作手冊的指令。
數十個鐵罐,沒有呼嘯,沒有尾焰,只是安靜地、沉重地從半空中墜落,砸進了那片已經化為焦土的火海中心。
沒有劇烈的爆炸。
只有一聲沉悶的“噗”響。
鐵罐破裂,粘稠的、油狀的液體四散飛濺,潑灑在了玄琉老祖干枯的身體上,潑灑在他腳下每一寸龜裂的土地上。
那一瞬間,玄琉老祖甚至愣了一下。
這是什麼?
沒有靈力波動,沒有法則氣息,只是……一些凡俗的油?
然而,下一秒,當那些粘稠的液體接觸到地面上還未熄滅的火焰時——
“呼——,”
一道藍白色的火牆,沖天而起!
那火焰是如此的霸道,如此的蠻橫,它瞬間點燃了所有被潑濺到的東西。它附著在玄琉老祖的護體靈氣上,附著在他的法袍上,附著在他裸露的皮膚上,瘋狂地、貪婪地燃燒著。
“啊——”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第一次從這位活了上千年的老祖口中發出。
這不是靈火,也不是道火,它燒灼的不是神魂,而是最純粹的肉體!
玄琉老祖瘋狂地催動靈力,試圖撲滅身上的火焰,可那些靈力拂過,火焰只是微微晃動,便再次凶猛地燃燒起來,如同跗骨之蛆,無法擺脫,
他想遁入虛空,卻發現周圍的空間被劇烈的高溫扭曲,根本無法撕開!
他想沖出火海,可那粘稠的燃料已經覆蓋了方圓百米的區域,這里,就是一片絕望的煉獄。
所有琉璃仙宗的弟子,都呆滯地看著這一幕。
看著他們心中神明一般的老祖,像一個被潑了油的凡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滾、哀嚎,身上的血肉在火焰中迅速焦黑、碳化。
那慘叫聲,從一開始的尖銳,慢慢變得嘶啞,最後化為無意義的 聲,直至徹底消失。
天空中的轟鳴,停了。
肆虐的火焰,也因為燃料耗盡而漸漸平息。
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焦臭味,彌漫在空氣中。
山門前,那片曾經鋪滿白玉的廣場,已經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的、琉璃化的黑色深坑。
深坑的中心,只剩下一具蜷縮著的、不成人形的焦炭。
琉璃仙宗的化神老祖,玄琉,死了。
死得無聲無息,死得……毫無尊嚴。
玄陽真人的身體晃了晃,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他雙眼無神地望著那具焦炭,嘴巴張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嗡……嗡……”
沉悶的旋翼轉動聲由遠及近。
那架為首的武裝直升機,緩緩下降,最終懸停在離地十余米高的空中。
機艙側門滑開。
一道身影,逆著血色的殘陽,出現在門口。
他沒有像修士那樣御風而下,而是順著一架金屬軟梯,一步一步,踩著結實的軍靴,落在了這片破碎的土地上。
“ 嚓。”
軍靴踩碎了一塊殘破的琉璃瓦,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在這片死寂中,這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陸鼎站穩了身體。
他身後,更多的武裝直升機開始降落,艙門打開,一隊隊身穿黑色外骨骼裝甲、手持突擊步槍的士兵,沉默地走了下來。他們動作整齊劃一,面甲上黑色的護目鏡反射著火光,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們沒有散發出任何靈力波動,卻帶著一種比千軍萬馬還要沉重的壓迫感。
他們,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魔神。
陸鼎沒有理會那些已經嚇傻了的琉璃宗弟子,徑直朝著跌坐在地的玄陽真人走去。
一步,兩步。
他的腳步不快,卻像是踩在玄陽真人的心髒上。
玄陽真人下意識地想後退,身體卻因為極致的恐懼而動彈不得。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曾經被他視為螻蟻、被他親手拋棄的弟子,走到自己面前。
陸鼎在他面前站定,低頭俯視著他。
那張臉上,沒有復仇的快意,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
這種平靜,比任何憤怒和嘲諷,都更讓玄陽真人感到窒息。
忽然,陸鼎抬起了手。
他手里握著的,不是飛劍,不是法寶,而是一把造型奇特的、通體漆黑的鐵疙瘩。
玄陽真人認不出這是什麼。
但下一刻,那個冰冷的、帶著一絲火藥味的鐵疙瘩,輕輕地,抵在了他的額頭上。
觸感冰涼堅硬。
像死神的指骨。
玄陽真人的身體猛地一顫,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他是一個元嬰大修士,是琉璃仙宗的宗主,是這方圓萬里之內說一不二的霸主。他的肉身早已淬煉得堅逾鋼鐵,尋常刀劍根本無法傷及分毫。
可當這個小小的鐵管抵住他額頭的時候,他卻感覺到了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
他毫不懷疑,這東西,能殺死自己。
就像……就像天上那些鋼鐵怪鳥,殺死了老祖一樣。
用一種他完全無法理解,也無法抵抗的方式。
陸鼎看著他,終于開口了。
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了玄陽真人的耳中,也傳入了周圍每一個幸存者耳中。
“現在,你後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