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去情人坡。”
食堂門口，人流分岔。
趙鵬一把攬過王浩的肩膀，滿面紅光，嘴里還嚼著最後一口飯。
“走了走了，去干翻他們！今天必須讓他們知道誰才是東大第一後衛！”
王浩同樣亢奮，揮了揮拳頭︰
“東子，真不一起？你那手三分，可別浪費了。”
陳東搖了搖頭，拍了拍自己吃撐的肚子，臉上掛著懶洋洋的笑。
“你們先去，我這戰斗力不行了，得緩一緩。”
他頓了頓，又補充一句︰
“我回宿舍拿個東西，隨後就到。”
“行吧，那我們先去佔場子！”
趙鵬和王浩勾肩搭背，匯入涌向體育館的人潮，很快消失不見。
陳東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
他轉身，走向了與體育館截然相反的方向。
宿舍。
他的目標很明確。
回到宿舍，陳東熟視無睹，徑直走到自己的書桌前。
桌子很亂，幾本攝影雜志攤開著，幾張沖印出來的黑白照片用夾子掛在牆上。
畫面是校園里某個無人問津的角落。
他小心翼翼地從防潮箱里捧出他的寶貝——一台佳能單反。
機身有些磨損，但鏡頭 亮。
這幾乎花光了他一整個學期的獎學金和兼職工資。
他熟練地檢查電池電量，滿格。
又彈出存儲卡看了一眼，還有足夠空間。
他把相機掛在脖子上，沉甸甸的重量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心安。
這才是他的武器。
籃球？那是趙鵬他們的戰場。
他的戰場，在取景器後面。
陳東腦海里浮現出“秋月不涼”在視頻里的樣子。
活力四射，笑容燦爛，每一個動作都經過精心設計，完美得像一個商品。
他不否認那很吸引人。
但他總覺得，那不是全部。
他想拍的，是她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疲憊，是她對著鏡頭搞怪時的真實。
是她在人群中尋找某個人的瞬間……是那些視頻里永遠不會剪輯進去的。
屬于“宋秋月”而不是“秋月不涼”的畫面。
如果能拍到一張……不，哪怕只有一張，就足夠了。
當然，他也給自己想好了後路。
就算找不到人，體育館里那麼熱鬧，總能出幾張不錯的片子。
就當是……采風了。
對，采風。
陳東給自己找了一個完美的借口，推開門，大步流星地朝體育館走去。
“轟——”
進入體育館大門的一瞬間，巨大的聲浪撲面而來。
陳東被這股澎湃的生命力震得愣在原地。
我靠，這麼多人？
比校慶還夸張！
他原本以為自己那個“大海撈針”的計劃已經夠蠢了。
現在看來，這根本不是大海，這是太平洋！
他抱著相機，茫然四顧。
陳東那點尋找“秋月不涼”的初衷，瞬間就被這沸反盈天的場面沖得一干二淨。
他下意識地舉起了相機。
透過取景器，喧鬧的世界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雜亂的元素都被框定、被篩選。
他的手指搭在快門上，眼神變得銳利。
他的鏡頭掃過一個正在罰球線的男生。
不行，太刻意，表情管理滿分，沒意思。
他又對準了場邊休息的一對情侶。
女生在給男生擦汗，男生笑得一臉甜蜜。
太甜了，膩得慌，像擺拍。
他不斷地移動，不斷地尋找。
他不是在找人，他是在找一個瞬間，一個能讓他按下快門的沖動。
這和“秋月不涼”的創作方式完全不同。
她的視頻是加法，用特效、音樂、快節奏的剪輯。
把精彩堆砌起來，轟炸你的感官。
而陳東的攝影，是減法。
他要從紛繁復雜的世界里，剝離掉所有多余的東西。
只留下那個最純粹、最動人的核心。
他轉了半圈，從籃球場逛到乒乓球區，脖子上的相機一次快門都沒按動。
沒有。
沒有那個感覺。
他心里有點煩躁，甚至開始懷疑自己今天出門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就在他有些泄氣，準備找個台階坐下歇歇腳的時候，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那個……同學，你好。”
陳東轉過頭。
一個穿著運動短裙的女生正看著他，眼楮亮晶晶的，視線落在他胸前的相機上。
女生身後還站著兩個同伴，也是一臉期待。
“有事？”
陳東的聲音有點冷淡，他還在為自己找不到靈感而懊惱。
女生被他的語氣嚇了一跳，但還是鼓起勇氣，指了指他的相機。
“能，能麻煩你幫我們拍張照嗎？”
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機，苦著臉說︰
“我們用手機拍了好幾張，都好丑啊，不是人糊了就是光線好暗。”
又是找人幫忙拍照的。
陳東的第一反應是拒絕。
他不是景區的收費攝影師，他的相機也不是拿來拍這種“游客照”的。
但他的目光掃過女生真誠又帶著點央求的臉。
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算了。
他心里嘆了口氣。
反正也找不到人，閑著也是閑著。
“啊……行。”
他點了下頭，隨即立刻給自己加了一道防火牆。
“不過我先說好啊。”
他故意把相機往上抬了抬，擺出一副很不專業的樣子。
“我就是個新手，完全瞎拍的，拍不好你們可別怪我。”
這是一種防御姿態。
先把期望值降到最低，萬一拍砸了。
是“我早就說過了”；萬一拍好了，那就是意外驚喜。
進可攻，退可守。
女生和她的同伴們一听，非但沒有失望，反而更高興了。
“沒關系沒關系！肯定比我們自己拍的好！”
“對啊對啊，大佬都喜歡說自己是新手，我們懂的！”
陳東︰“……”
他感覺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他無奈地接過女生遞來的手機，掃了一眼她們之前的“杰作”。
確實慘不忍睹。
要麼就是死亡俯拍角度，把一米六五的個子拍成一米三。
要麼就是背景里全是人，亂得跟菜市場一樣。
“你們想怎麼拍？”
他問道，語氣不自覺地專業了一點。
“就……就想把我們三個都拍進去，然後顯得腿長一點，背景好看一點！”
為首的女生提出了樸素又實際的要求。
陳東打量了一下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