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利落地從隨身的小包里摸出手機，解鎖，飛快地點開那個熟悉的app圖標，調出自己的主頁。
然後，她大大方方地把手機遞了過去。
“喏，就是這個，‘秋月不涼’。”
她的語氣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驕傲。
陸川接過了手機。
他沒有立刻去看內容，而是先掃了一眼頂部的基本信息。
頭像是一個女生的背影，在夕陽下的海邊，懷里抱著一台相機。
很有意境。
id︰秋月不涼。
粉絲數︰32.6。
對于一個還在上大二的學生來說，這個數據已經相當驚人了。
陸川的眉毛不易察覺地挑了一下。
看來不是玩票性質。
他的視線緩緩下移，開始瀏覽視頻的封面。
大部分是風景，構圖和色調都相當專業。
還有一小部分是人物。
有在籃球場上揮灑汗水的少年，有在圖書館窗邊安靜閱讀的女孩。
也有在銀杏道上嬉笑打鬧的情侶。
每一幀都抓得很好，充滿了故事感。
確實是個有才華的博主。
陸川心里的戒備又松懈了幾分。
他繼續往下滑，指尖在冰涼的屏幕上輕輕滑動。
突然，他的手指停住了。
屏幕上，一個置頂視頻的封面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張放大的、清晰的臉。
是宋秋月自己的臉。
視頻標題是“【vog】沉浸式體驗a大絕美秋景，結尾有我的碎碎念哦∼”
陸川的呼吸，就在看清那張臉的瞬間，出現了一個微不可查的停頓。
這張臉……
這張笑起來有兩個淺淺梨渦，眼楮彎彎像月牙的臉……
怎麼那麼眼熟？
他腦子里仿佛有一根塵封已久的弦被撥動了。
無數個碎片化的、混亂的、帶著哀嚎和怨念的囈語在他耳邊轟然炸開。
“川哥，你知道嗎？攝影系的仙女！就是那個‘秋月不涼’！”
“我今天又去蹲點了，媽的，連根毛都沒看到！”
“她今天發視頻了！臥槽，她對我笑了！雖然隔著屏幕，但她一定是在對我笑！”
“我完了，我墜入愛河了。”
“川哥，你說，我要是現在沖到情人坡，能偶遇她嗎？”
……陳東。
是陳東那小子！
那個天天在他耳邊念叨了整整一個學期，發誓要追到手。
卻連人家正面都沒見過幾次的夢中女神！
陸川的瞳孔猛地收縮。
他難以置信地抬起眼。
視線在手機屏幕上那張笑靨如花的臉和眼前這個略帶緊張。
等待他審閱的宋秋月之間來回切換。
同一個人。
真的是同一個人！
他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某種奇妙的沖擊。
這他媽的……
世界未免也太小了吧？
或者說，陳東那小子攢了十八年的狗屎運，全在今天應驗到自己身上了？
陸川拿著手機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
一種荒謬絕倫的感覺涌上心頭，讓他差點繃不住臉上的表情。
他的反應太過明顯。
一直安安靜靜站在旁邊，視線在相機和陸川之間游移的白薇薇，第一個注意到了他的不對勁。
陸川的身體有那麼一瞬間的僵硬。
白薇薇的好奇心終于從相機上轉移開。
她湊近了一點，小腦袋探過去，看向陸川手里的手機屏幕。
屏幕上是一個女生的主頁。
她看不懂那些視頻封面有什麼特別，但她看到了那個數字。
“32.6粉絲”。
白薇薇對數字沒什麼概念，但她知道，陸川的賬號粉絲是個位數。
這個“”，她以前听陸川提過，代表很多很多個零。
所以，這是一個很大的數字。
好多好多人。
白薇薇立刻找到了她認為最合理的解釋。
她伸出手指，輕輕扯了扯陸川的衣袖，聲音壓得極低，像是在分享一個秘密。
“陸川，你怎麼了？”
看到陸川聞聲看來，她又湊近了些，用氣音小聲問︰
“是被……這麼多人嚇到了嗎？”
在她單純的世界里，被幾十萬人關注，是一件很可怕、很有壓力的事情。
陸川會被嚇到，太正常了。
白薇薇的聲音雖小，但在安靜的空氣里，還是清晰地傳到了宋秋月的耳朵里。
宋秋月先是一愣。
嚇到了？
被我的粉絲數嚇到了？
她看著陸川那副深受沖擊的模樣，再結合白薇薇的“童言無忌”。
一個完美的邏輯閉環在她腦中瞬間形成。
啊，原來如此。
他一定沒想到，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同校學生，居然在網上有這麼多粉絲。
所以他震驚了。
所以他呆住了。
這個認知，讓宋秋月心底那點因為被審視而產生的緊張感，瞬間煙消雲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抑制的、小小的得意。
她下意識地挺了挺胸，嘴角努力壓著，卻還是有一絲笑意泄露出來。
這是一種被認可的快樂。
尤其是在一個如此優秀、如此與眾不同的男生面前。
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種故作謙虛的語氣開口︰
“咳，還好啦。”
“平時隨便拍拍，沒想到大家這麼喜歡。在咱們學校里，玩這個的還挺多的，我也就算一般般吧。”
這話說得言不由衷。
誰不知道在東大，粉絲數能過十萬的個人博主都屈指可數，她這三十二萬，已經是金字塔尖的存在了。
陸川听著耳邊白薇薇天真的關心，和眼前宋秋月“凡爾賽”式的發言。
只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妙不可言。
他終于從陳東帶來的沖擊中緩過神來。
他看了一眼白薇薇，對上她清澈的、帶著擔憂的眼楮，心里又軟又好笑。
然後，他看向宋秋月，對方臉上那點藏不住的小驕傲，在他眼里也變得格外有趣。
誤會了。
她們全都誤會了。
不過，這樣也好。
陸川瞬間做出了判斷。
讓她們繼續誤會下去，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他的表情恢復了平靜，只是眼神深處，還藏著一絲忍俊不禁的笑意。
他將手機還給宋秋月，動作從容。
“拍得很好。”
他給出了一個中肯的評價，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她們的猜測。
接著，他轉向白薇薇，對她安撫性地笑了笑。
然後，他重新看向一臉期待的宋秋月，敲定了接下來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