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延光是十一月中旬退伍回來的，到安置辦報道歇了一個月，過來上了一段時間的班，就到一月份了，今年過年比較早，1月24號就是除夕。
過年肯定得發年貨，所以各個單位都在想方設法找門路買東西，水電局自然也不例外，而且比縣城大多數單位都要重視。
原因很簡單，如今職工工資都有國家標準卡著，你是啥級別就發多少錢工資，少發肯定不行，多發也不太合適，水電局有錢也不好直接給員工發錢。
那怎麼辦？想辦法多發福利唄，逢年過節找理由給大家多發點東西，大家就高興了，尤其是過年，必須想辦法給大家發一份豐厚的年貨，讓大家好好過個年，這樣領導職工才滿意。
購買年貨自然由後勤股負責，但是，如今這年頭，不是有錢就能買到東西，張長學這些天跑了好幾趟西安，都沒買到合適的年貨，能買到的東西領導不滿意，領導想要的東西他又買不到。
眼瞅著春節一天天臨近，年貨還沒采購妥當，他也是愁的不行，“我去了好多單位，人家壓根都不願意收錢，他們也要辦年貨，就讓我們拿東西換。”
張長學忍不住又喝了一杯，把酒盅重重砸在桌子上，“我又能拿出啥東西？咱們豐陽有啥特產？無非就是核桃木耳，這東西周圍幾個縣都有，西安的單位根本不稀罕，人家有好東西也不給我們換！”
“那領導想要點啥東西？”王延光連忙問道，他感覺自己或許能幫上忙。
“過年麼，大家想要的無非就是這幾樣。”張長學掰著手指頭挨個給他數，“鞭炮、年畫、紅燈籠，我買來了；新衣裳發錢跟布票，你們自己買；點心、豬肉，這些我也聯系好了，那就剩下蔬菜、水果跟其他吃食了。”
“水果我原本準備跟以前一樣發咱們陝西的‘國光’，徐書記和朱局長一听就把我罵了一頓，連續好幾年都發‘國光’，全單位誰還想吃？今年必須換！”
張長學兩手一攤很是為難，“但是現在市面上哪有其他水果？能弄到‘國光’就不錯了。”
後世陝西是全國生產隻果最多的省份，隻果產量佔全國1/4，全球1/7，“洛川隻果”、“白水隻果”、“延安隻果”名揚全國。
但是現在陝西的隻果種植才剛剛起步，種植面積小、品種相對單一，現在市面上能賣的只有“國光”、“紅玉”等寥寥幾種。
“國光”是解放前傳教士從美國帶來的，口味酸甜，大家都不咋喜歡，日後隨著“紅富士”等甜度更高的隻果普及，便慢慢地銷聲匿跡，等大家 甜的水果吃膩了，才慢慢有人重新種植這種隻果。
“大冬天的，想買水果、蔬菜確實不容易，張股長你這段時間天天在外面跑確實辛苦。”王延光又給他倒了一杯，繼續問道，“吃食啥的，領導想要啥？”
“哎，水果、蔬菜我還能想辦法勉強買點，吃食就徹底沒辦法了，你知道領導給我出了個啥難題？人家想搞點以前沒吃過的，最好是外省的，還得好吃、拿出去有面子，我現在啊，都快被他們逼得上吊了，老輩人都說過年是年關，我現在總算知道年關是啥意思了，我要是買不到好東西，這一關就過不去！”
王延光一時無言以對，老輩人說年關是因為沒到過年討債的就上門了，得在年前把舊債還清，結果到他這兒，卻在為有錢花不出去而頭疼。
這就是差距啊，如果他沒有當兵，依舊在王家寨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種地，這幾天就該有人去他家討債了；現在進了單位端上鐵飯碗，就能享受單位發放的豐厚福利，怪不得大家都想進公家單位，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不急不急，凡事總有解決的辦法，張股長，咱們以前發過帶魚沒？你說要是買些帶魚回來，領導滿意不？”王延光問道。
“帶魚？這好東西可是高檔水產品，哪能輪得到我們？西安前陣兒倒是進了一批，一塊錢一斤，還沒放出來，就被那些好單位搶光了！等會兒，小王，你能弄到帶魚？”張長學總算反應過來了。
王延光起身拿了一袋魚干、一袋蝦干出來，“張股長，我有個戰友在青島水產供銷公司上班，這些都是他寄給我的，我剛準備等喝完了再給您，全青島的海產品銷售都歸他們管，搞點帶魚應該能成。”
前段時間張長青給王延光寫信說了自己現在的工作，他現在就在水產供銷公司負責銷售，幾乎每天都有全國各地來的采購拉他喝酒，為的就是弄點帶魚、對蝦回去發年貨，他還問王延光單位要不要，要的話可以給他留點。
張長學頓時眼楮瞪得通圓，猛地一拍大腿，“好我的小王啊，你這回可是給單位立大功了！我們豐陽縣還沒哪個單位發過帶魚呢！這要是能拉一車帶魚回來發，全縣哪家單位能跟我們比？”
“你確定能弄到？要怎麼弄？只要他們肯給帶魚，啥都好說！”他連聲催問道。
“希望不小，就是麻煩了點，他們也在發愁年貨的事兒，所以不要錢，得弄點那邊沒有的特產換，我上次給他寄了點本地核桃、木耳，他覺得不錯，要是用這些換，那邊應該能同意，就是得我們自己開車過去，稍微麻煩了點。”王延光說完取出張長青的信，“張股長，你看，信里都寫著呢！”
“喊啥股長？屁大點官有啥好喊的，你要是不嫌棄喊我張哥。”張長學馬上看了起來，听到這樣的好消息，連稱呼都變了。
一看信紙上青島水產供銷公司幾個字，張長學就信了幾分，再看信里的內容，也的確跟王延光說的一樣。
加上那兩袋魚干、蝦干，張長學終于下定決心，“不喝了，小王，你帶上這封信還有魚干、蝦干，我們找朱局長家里匯報去！這件事必須盡早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