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白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洛言臉上,這一次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審視。
“比我們最精密的靈能探測器,都要敏銳。它不僅能看到能量形態,還能直接窺探到那些扭曲存在的‘核心意志’層面。這種能力……極度危險,也極度稀缺。”
稀缺?危險?洛言心頭一跳。
“地下那只眼楮……它感覺到我了。”
洛言回憶起那瞬間的恐怖心悸,指尖微微發涼。
“它……”
“它標記你了。”
沈聿白打斷她,聲音低沉而凝重。
“那種層次的扭曲存在,對感知到它本源的存在會抱有天然的吞噬欲。
你的純淨精神力,對它而言是極其誘人的補品。
這次是因為距離和‘第九處’的及時壓制,它無法追索。但下一次……”
他沒有說下去,但那未盡的威脅如同實質的寒氣,彌漫在安靜的醫療室內。
洛言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更大的麻煩在後面。
“槐樹坳的監控數據,”
沈聿白話鋒一轉,手指在電子報告上點了點,屏幕上立刻切換出一副復雜的能量波動圖,其中一個坐標點被高亮標記。
“在你昏迷期間,‘巢穴’的矩陣捕捉到了一次異常的微弱能量漣漪,源頭指向槐樹坳封印邊緣地帶。
時間點……恰好與你‘窺視’那只眼楮並遭受沖擊的時刻吻合。”
洛言的呼吸瞬間停滯!她猛地抓緊了被角。
“漣漪強度很低,沒有引發結構性問題,很快平息。”
沈聿白看著她瞬間緊繃的樣子,放緩了語速。
“但這是一個信號,墨玉貔貅在你身上,你的狀態,直接影響著封印的穩定。
你受到強烈精神沖擊,封印邊緣便會出現連鎖反應式的輕微波動。”
他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那雙深邃的眼眸如同幽深的漩渦,牢牢鎖住洛言震驚而蒼白的臉。
“洛言,情況比你想象的更緊迫。你的‘眼楮’是利器,但每一次動用,尤其是面對那些‘核心’層次的扭曲時,都伴隨著巨大的風險——
被標記、被反噬,甚至間接動搖封印的穩定。你需要系統的訓練,需要懂得如何屏蔽、過濾、保護自己,需要提升自身的精神韌性和力量。
否則,下一次遭遇,你未必還能清醒地躺在這里。”
他看著洛言眼中翻涌的震驚、後怕和沉重的壓力,語氣第一次帶上了一絲稱得上是“勸誡”的意味。
“加入‘第九處’,接受訓練,掌握力量。這不僅是為了應對帝都的麻煩和保護你身邊的人,更是你履行外婆托付、守護槐樹坳封印的必經之路。
力量的代價,只有力量本身才能支付。逃避或無知,只會加速毀滅。”
沈聿白說完,不再言語。他靜靜地坐著,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等待著洛言的回應。
醫療室內一片寂靜,只有儀器輕微的滴答聲和洛言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苦澀的藥味在空氣中彌漫,她看著屏幕上那個,代表槐樹坳封印波動的微小漣漪標記,又感受到胸口墨玉貔貅冰涼而堅定的觸感,以及腦海中那只巨大惡毒眼楮的恐怖印記。
外婆耗盡心力為她鋪的路,早已荊棘密布,無處可逃。
沈聿白的話冰冷殘酷,卻撕開了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
力量……只有掌握力量,才能守護,才能生存。
洛言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那雙墨色的瞳孔里,所有的迷茫和脆弱都被一種沉重的、孤注一擲的決心取代。
她看向沈聿白,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斬釘截鐵的清晰︰
“告訴我,訓練什麼時候開始?”
醫療室的安靜冰冷得讓人窒息。屏幕上代表槐樹坳封印的微小漣漪標記,如同烙印般灼燒著洛言的視線。
沈聿白早已離開,只留下那句“隨時待命”和一份關于基礎訓練安排的加密文件。
空曠的房間里,只剩下洛言沉重的呼吸和儀器單調的滴答聲。
她靠在升起的病床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胸前的墨玉貔貅。
冰涼的觸感此刻也無法平息,她心中翻騰的巨浪。
外婆的隱瞞、墨玉的真正含義、被強行分擔的守護責任、還有那只惡毒眼楮留下的陰影……
這一切都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需要一個答案,一個來自至親的、真實的答案。
她顫抖著手,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她那部外殼有些磨損的普通手機。屏幕冷光照亮她蒼白的臉。
她深吸一口氣,指尖帶著前所未有的沉重,找到了那個深埋在通訊錄最頂端、標注為“外婆”的號碼。
嘟……嘟……
等待音每響一聲,都像重錘敲在洛言心上。
她幾乎能想象外婆在小院里的樣子,或許在侍弄藥草,或許在擦拭那些古老的器物,神情總是帶著看透世事的平靜與一絲揮之不去的疲憊。
“喂?阿言?”
電話終于接通了,外婆的聲音透過听筒傳來,帶著山坳里獨有的寧靜氣息,如同溫暖的溪流,瞬間撫平了洛言緊繃神經的一角,卻又讓她積蓄的委屈和質問哽在了喉嚨里,眼眶不受控制地發熱。
“……外婆。”
洛言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努力壓抑著翻涌的情緒。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瞬。外婆何其敏銳,幾乎是立刻察覺到了洛言的不對勁。
那溫和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阿言?怎麼了?聲音不對?是不是……不舒服?”關切之情溢于言表。
這真切的關心,反而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洛言情緒的閘門。
她攥緊了手機,指節發白,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和質問︰
“外婆……第九處的人……找到我了。那個沈聿白……他什麼都說了!墨玉貔貅是鑰匙!槐樹坳的封印壓力轉移到了我身上!他說……他說您讓我帶著墨玉離開,是為了給我找生路,也是為了……為了將來修復封印!他還說……您的時間……”最後幾個字,她哽咽著幾乎說不下去。
電話那端陷入了長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洛言甚至能听到外婆那邊極其輕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呼吸變化。
那份山坳的寧靜,被一種沉重的寂靜取代。
“阿言……”
良久,外婆的聲音才再度響起。那慈祥溫和的底色仍在,卻仿佛一瞬間蒼老了許多,帶著一種深深的疲憊和無法言說的復雜情緒,像蒙上了一層秋日的薄霧。
“沈聿白……是個很厲害的年輕人。他說的……是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