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點起來!”路知行已經喊五遍了,薛宴辭還窩在被子里,動都沒動一下。
今年北京春天太難熬了,接連不斷地下雨,即使是這樣的天氣,也擋不住到處亂飄的柳絮,特別煩人。
昨天薛宴辭回來的很早,可剛十點,葉嘉盛就站在門口敲了好半天的門,又磨磨唧唧折騰了半小時,最後還是睡在路知行和薛宴辭中間了。這兒子的黏人程度比葉嘉念、葉嘉碩加起來,還可怕。
早晨七點,大伯母魏黎就過來將葉嘉盛帶走了,說今天很重要,拿了好幾頁紙要給孩子講講他的同學都有誰,家里是做什麼的,都是什麼職位,班主任是誰,園長又是誰
葉嘉盛自出生到現在,見證了薛宴辭頂級職權的產生,自然也是一個在萬眾矚目下長大的孩子,沒法像他的姐姐葉嘉念、哥哥葉嘉碩一般去讀私立幼兒園、小學。
“薛宴辭,你快點兒吧!”路知行將臥室窗簾打開,以此逼迫薛宴辭快點起床,都已經九點了。
葉嘉盛的開園儀式雖說在下午兩點半,但今天上午是要過去辦入學手續、和同學還有老師熟悉的,不可以遲到,更不能馬虎。
能和葉嘉盛入讀同一個幼兒園的學生家長,那自然是和薛宴辭一樣職級的人。甚至有些學生家長職級會比她高出不少,這些都是要交際應酬的,她太不把今天這事當回事兒了。
“薛宴辭,你趕緊的吧!”
“你忘了你曾經缺席過嘉碩入園儀式之後發生的事了?”
“你想嘉盛也和你鬧脾氣?”
薛宴辭終于動了動,但也只是因為陽光太刺眼了。天氣預報說今天有小雨,可現在這大太陽,一點兒陰雨天的跡象都沒有。
“葉知行,你過來。”薛宴辭擺擺手。
“做什麼?”路知行皺著眉頭將薛宴辭手里的領帶抽回來了,她怎麼只要一躺在床上,就沒個正形?
“別這麼激動,我對睡你,沒興趣。”
路知行朝躺在床中央的薛宴辭翻個白眼,七點半的時候,她可不是這麼說的。
“過來點兒,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
路知行站的離床三米遠,“不听。”
“快點的吧,一會兒你兒子上學該晚了。”薛宴辭側躺著,左手撐著頭,被子都快要滑到腰間了,他忍不住的。
路知行大聲嘀咕一句,“說得好像咱們嘉盛不是你兒子一樣。”隨後乖乖半跪坐在床邊,只一秒鐘,就被薛宴辭摟懷里去了。
“別這樣兒,媳婦兒,一會兒襯衣該皺了。”路知行推推靠過來的薛宴辭,真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已經九點一刻了,再鬧下去,真該晚了。
“路知行,你個沒良心的。”薛宴辭態度惡劣,“你竟然不關心紐扣會不會刮著我,滿腦子想的竟然是你的襯衣會不會皺。”
“媳婦兒,其他日子我不會多說。”路知行耐著性子解釋一句,“但今天真不行,老師給出的家長著裝要求點明了要求亞麻白色襯衣,本來就已經很容易皺了”
“葉知行,我只說一遍,你記住了。”
“第一,葉嘉盛的班主任叫鄧梓馨,她的愛人是東城區管林業的,叫索元忠。這位索元忠籍貫山東臨沂,他有位表妹曾遠嫁到西藏那曲,離婚後,又嫁到四川自貢,然後這位自貢男人的堂姨夫是趙季平的雙胞胎哥哥。”
“第二,你一會兒先拿著這份報告去找鄧梓馨,告訴她,葉嘉盛麩質過敏,把兒子在幼兒園的飯停了,每天中午由晴姐和小武專門送飯給兒子。”
路知行接過薛宴辭的手機看一眼,一份是陳禮昨晚九點鐘發來的調查資料;一份是今早七點鐘姜哲發來的過敏原鑒定報告。
葉嘉盛是個頂健康的孩子,不對任何食物過敏。薛宴辭這兩條要求,有些奇怪了。
趙季平的事早就了了,而且是路知行親自辦的,用的是薛家的人,後續調查是由陳讓親自做的,不會存在任何紕漏,況且鄧梓馨與趙季平之間的關系太遠了,犯不上因為這麼個人跟薛宴辭、葉知行的兒子作對。
另一個是,在北京城里,況且還是在這樣一堆家庭背景的孩子身上下手,那是不可能的事。更何況,葉嘉盛所在幼兒園的訂餐,是特供的,運轉流程很嚴格的。
“媳婦兒,你是不是有點多慮了?”路知行想和薛宴辭再談一談。有了養育葉嘉碩的經驗,在他看來,讓孩子多參與集體活動,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況且,路知行也不想葉嘉盛太過于顯眼了。
薛宴辭起身親一口路知行,“老公,這事听我的,你現在就去辦,辦完你就知道是為什麼了。”
“那你呢?”
“我和大伯母會帶著葉嘉念、葉嘉碩、葉嘉盛在十一點到達校門口,我們全家拍完照片後,應該會遇見索元忠,也應該會和他,還有他愛人鄧梓馨一起吃午飯。”
在這些事上,路知行從不多說,也不多問。薛宴辭有她自己的安排,他只需要照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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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有哪些需要來往的人,這些人都是做什麼的,喜好與厭惡是什麼,每個月末大伯父的秘書王遵和陳臨都會送名單過來,路知行只需要按照名單做一做樣子就好了,不是什麼難事。
“葉嘉盛,過來。”
路知行臨出門前,正趕上薛宴辭下樓,擺手招呼葉嘉盛到她身邊去。
薛宴辭很少叫三個孩子的全名,一旦叫了,那就是有事。葉嘉念和葉嘉碩也都是害怕自己媽媽稱呼他們全名的,可葉嘉盛不一樣,從小就被薛宴辭溺愛著長大,一點兒都不怕。
“葉嘉盛,從今天起,你除了要記住黎奶奶交代給你的事情,還要記住媽媽說的兩件事情。”
“第一,不可以吃任何人給你的食物。如果有人問你,你就說,我媽媽說了,我糊質過敏,不能吃。”
“第二,不可以和任何人爭搶任何東西,明白嗎?”
“我知道了!”葉嘉盛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夠了桌上的枇杷開始剝皮。
路知行趕到幼兒園給葉嘉盛辦停餐時,才發現這區區只有十五個孩子的班集體,竟然有五個孩子辦了停餐,葉嘉盛是第六個。
路知行只看一眼名單就記住了,那五個孩子的家長職級可都是要比薛宴辭高出一頭的,停餐原因也都是正常的食品過敏。
領完須知卡、園服、被子……路知行果然在校門口看到了薛宴辭、大伯母,以及三個孩子。
也確實如薛宴辭所說,拍完照的那一刻就遇到了索元忠,遇到了鄧梓馨。只不過一同吃飯的人略有出入,多了翟恆一家。
魏黎見此情景,帶了葉嘉念和葉嘉碩走了,去大槐樹炙羊肉去了。索元忠做東請了剩下的人到晟永興,很傳統的京菜。
菜上齊的那一刻,翟恆開口,“嘉盛媽媽,你在國外讀的也是醫學類專業嗎?”
薛宴辭只點點頭,對于這些個人隱私類的事,她不想多提,更何況這些年她也幫不少人看過片子,這個翟恆擺明了是在明知故問。
“那真應該再讀個物理學博士。”
“我爸爸就是物理學博士。”葉嘉盛這張嘴,真應該好好管管了。
路知行的個人信息是不對外公開的,網上雖有傳言,但也都是假的,也都是路知行安排明安放出去的。真知道他底細的人,不超十五人,而這十五人,也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我爸爸是經濟學博士。”
路知行偷看薛宴辭一眼,她並沒什麼異常,拿著勺子在喝湯。這一桌子的菜,除了油淋鳥貝,薛宴辭愛吃的就只剩下羊肚菌響螺湯了。
“翟涵潤,今天出門前,媽媽和你說什麼了?”翟太太教訓自家姑娘的樣子很是敷衍。
薛宴辭將話題接過去,“嘉盛,和涵潤小朋友講講,你爸爸還會做什麼?”
路知行不經捏把汗,薛宴辭這是在鼓勵兒子進行攀比,而葉嘉盛這張嘴,從小到大,有什麼說什麼,一點兒顧忌都沒有。
“我爸爸會彈鋼琴。”
“我爸爸也會。”
“我爸爸還會拉小提琴。”
“我爸爸會拉手風琴。”
“我爸爸還會騎馬,我爸爸還會開飛機,我爸爸還會滑翔傘,我爸爸什麼都會我爸爸還給我買小金魚了,我爸爸還給我二哥種了片果園,我爸爸還給我姐姐種了十多種牡丹花,我爸爸還送給我媽媽一顆星星”
葉嘉盛還是有點水平的,一下子就把翟涵潤氣哭了。不愧是跟著薛藺禎長大的孩子,完美地繼承了薛家人吵架的氣勢和邏輯。
“葉嘉盛,給妹妹道歉。”
“我不。”葉嘉盛雙手交叉環抱在胸前,盛氣凜然,根本就不怕。
薛宴辭抬頭笑著望向翟恆,“我家兒子從小就被他爺爺寵壞了,您別往心里去。”
“涵潤,歡迎你來我家看小金魚、看牡丹花、摘葡萄、冬棗、石榴……”
听到薛宴辭說的這些,翟潤涵一下就心動了。畢竟不是所有家長都會像路知行一樣寵孩子,願意把自家漂亮的草皮、花園鏟了,給孩子種這些。
索元忠推推鄧梓馨,這位幼兒園班主任開始調節兩個孩子的矛盾。
下午兩點整,葉嘉盛的入園儀式正式開始,路知行看一眼坐在第二排小椅子上玩手的葉嘉盛,莫名生出一種不好地預感,這小子可真是一點集體意識都沒有,還不如葉嘉碩了。
別人家的孩子會給台上表演節目的小朋友鼓掌,會舉手參與活動,會接老師送過來的氣球……自家這兒子只會百無聊賴地發呆、玩手指頭。
薛宴辭攬過葉嘉碩的肩膀,“兒子,和媽媽講講你的入園儀式,好不好?”
“媽媽,我都快八歲了,已經讀小學了,早就不記得幼兒園的事了。”
“講講嘛,兒子。”薛宴辭將葉嘉碩抱緊了,十分諂媚,“和媽媽講講唄,好兒子。”
葉嘉碩終究還是沒能磨過薛宴辭,一五一十地將自己幼兒園入園當天的事全講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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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事,路知行有拍視頻給薛宴辭看過,時隔五年,連路知行都記不清其中的細節了,但薛宴辭竟然能和兒子聊得津津樂道。
當天的天氣如何,葉嘉碩穿的園服是什麼樣的,最後分到了什麼顏色的氣球,爸爸葉知行帶他拜見了哪位老師,都聊了什麼
葉嘉碩每說三句,薛宴辭就會肯定一句,剩下的兩句還會一臉疑問地和兒子再確認一下細節。直至葉嘉盛的入園儀式結束,葉嘉碩才將自己的故事講完。
回家路上葉嘉碩一直將頭埋在媽媽薛宴辭懷里,後背一抽一抽地。這場時隔五年的記憶,葉嘉碩從來就沒忘記過,那是他第一次離開父母去參加集體活動,認識那麼多陌生人。可每天送自己出門,接自己回家的永遠都只有爸爸,沒有媽媽。
自己,和所有的小朋友都不一樣。
葉嘉碩以為自己的媽媽從來都不知道這些事,事實上,媽媽記得比他自己還要清楚。
“媽媽,謝謝你。”
“傻兒子,是媽媽該謝謝你,謝謝你願意讓媽媽參與到你的人生里。”
“媽媽,您能不能不要再說我傻了。”葉嘉碩抬起頭,眼圈紅紅,明顯是哭過了。
薛宴辭皺皺眉頭,很是嫌棄,“就說,你能把我怎麼樣?”
“我告訴姥爺去。”
薛宴辭一把拉過兒子,沖著葉嘉碩的臉蛋親一口,“笑話,我能怕你姥爺?”
“媽媽,你別親我了,我長大了。”
“怎麼,有喜歡的小姑娘了,嫌棄媽媽橘子味的口紅不好聞了?”
路知行瞧著吵架的母子倆笑了笑,真想告誡葉嘉碩一句,傻兒子,這會是媽媽最後一次親你了,最後一次給你留下她的橘子味的口紅印了。從今往後的數十年里,你將會在無數困難時刻懷念起今天發生的一切,懷念起媽媽親你的最後一口。
也許那個時候,媽媽已經不記得這件事了。
薛宴辭就是這樣的人,她總是會用獨有的方式填滿路知行和三個孩子心里所有的缺憾,使得所有人的人生再一次變得豐盈飽滿。
葉嘉盛到家後連晚飯都沒吃,脫了園服,自己胡亂地洗了澡就睡著了。路知行以為兒子生病了,接連推開房門看了好幾次,都沒事兒。晚上八點多醒了,下樓鬧著要爸爸葉知行煮餛飩吃,吃完餛飩又吃了十多顆藍莓,又上樓睡覺去了。
“葉先生,要不要再讀個醫學博士?”
從下午四點半到家,薛宴辭就給陳禮打了電話,讓她問問天津大學物理博士的事。
起初路知行以為她在開玩笑,直至一刻鐘前,她翻出了家里的戶口本,找出了她本科、碩士、博士的畢業證,以及天津大學的入學通知書,全部掃描發給陳禮,請她幫忙先申請一下明年春季入學的事。
“不讀,沒空兒。”路知行拒絕了。
“讀一個唄。”
“葉太太,你又不傻。那個翟恆明顯就是布了個局,故意激你的,你真去讀這個博士,那不就全都是漏洞了嗎?”
中核四零四核工程燃料與同位素標記實驗薛宴辭做了多少,路知行又做了多少,那三年一趟又一趟半夜的航班,開車六個小時從蘭州往嘉峪關趕,在潤澤公館熬夜看材料的日子里都發生過什麼,只有路知行和薛宴辭心里明白。
薛宴辭趴在床上,志在必得,“我有你這個物理博士輔導,我怕什麼?”
“你就不怕這招結束之後,還有下一招等著你。”
“再有下一招我就裝傻唄。”
“三年博士,要想畢業,得有成果,得有論文,這里面很麻煩的。”
路知行就是天津大學物理系畢業的,雖然很多年了。但物理這個專業,尤其是原子物理學這個專業,有多難出成果,他比誰都更清楚。
“那你覺得我是現在主動去讀了這個物理學博士麻煩,還是等著他下一次提出一個,其他試探方式更麻煩?”
路知行明白了,“葉太太,您可真賊。”
三年博士,到時候這翟恆在哪還不知道了,就算是再有人懷疑這個事,她也有打趣的材料和背書的證據了。
“要不要一起讀,葉先生,你讀個醫學博士。”薛宴辭又邀請路知行一遍。
“不讀。”路知行拒絕的干脆,薛宴辭根本就不是想讓他陪她去讀書,她是在等他一句話,“但我可以指導你的試驗,幫你寫作業、發論文。”
“那就,謝謝葉先生了。”
“你就是這樣謝我的,嗯?葉太太。”
“那你想我怎樣謝你?”薛宴辭就是個小妖精,最會勾人心魄。
“自然是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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