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我是宋寓,請問您是葉知行嗎?”
“您好。”
“可以抱抱您家女兒嗎?”
“不用擔心,只是想抱抱孩子。”
路知行想起來了,這大概就是在海上漂著的那位前輩了。薛宴辭的這些個前任,沒有一個是不喜歡葉嘉念的。每一個見了葉嘉念人,開口第一句話都是可以抱抱孩子嗎?
路知行低頭征詢過女兒的意見,將葉嘉念遞給宋寓,眼神卻不敢從孩子身上移開一秒鐘。
“我叫宋寓,唐詩宋詞的宋,寓言故事的寓。你呢,叫什麼名字?”
“葉嘉念。”
“媽媽取的嗎?”
听到宋寓這句話,路知行後悔了。什麼叫「媽媽取得嗎」,但凡是個正常人,都得加上一個「你」字。葉嘉念是自己和薛宴辭的女兒,宋寓這話說的好像葉嘉念是他女兒一樣,他憑什麼?
“我爸爸取得。”
“學彈琴了嗎?”
“學了。”
“這個送給你,好不好?”
“什麼?”
“你出生那天,我在南極中山站撿到的一塊石頭,一直想送給你。”
“你和門口那兩位伯父一樣,都喜歡我媽媽,對嗎?”葉嘉念口中的兩位伯父,指的是趙易楠和章淮津。
宋寓的笑容里有一絲意味不明的驕傲,“媽媽是一個特別好的女生,聰明、自信、漂亮、大方得體,善解人意。”
薛宴辭也真是挺有本事的,和這五位前任相處的都特別好,沒有一個跟她鬧翻了,更沒有一個指責她、怨恨她。個個提起她,全都是夸獎和贊譽。
聰明、自信、漂亮這三點,路知行是知道的,可大方得體他是不承認的。
路知行和薛宴辭在一起十二年,她可只有在外人面前才大方得體。在家人面前,在他面前,她時時刻刻都是要擁抱,要親吻的。薛宴辭索取愛的方式,那可更是千奇百怪、層出不窮,和大方得體一點邊都沾不上。
至于善解人意,那更是不可能的事。
路知行自認識薛宴辭起,她就要求過他,非必要不許和其他女生說話,更不許和其他女生握手,實在要握手,也必須在結束後立刻洗手消毒,至于擁抱,那更是嚴令禁止的事。
葉嘉念不再說話,安靜低頭玩著宋寓送給她的那塊爛石頭。路知行瞧著這和諧溫暖的場景,只剩下痛苦和疑問。
薛宴辭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薛宴辭到底和這些男人談了一場什麼樣的戀愛呢?薛宴辭到底給過這些男人什麼樣的愛,以至于所有人對她都是美好的稱贊和美好的回憶。
可她留給自己的,全都是痛苦,全都是張牙舞爪,全都是斤斤計較、睚眥必報。路知行想不明白,也不願再想了,薛宴辭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只要她還願意回家,願意陪伴女兒就夠了。
“姑娘,過來爸爸這里。”路知行從宋寓懷里接過葉嘉念,真想把女兒手里那塊爛石頭扔掉。
“女兒很像她,笑起來有酒窩,也有梨渦,很漂亮。”宋寓說話極沒分寸,見路知行臉上露出不悅後,才肯找補一句,“眼楮很像你。”
路知行懶得去听宋寓在講什麼,只顧著低頭看懷里的女兒。無論薛宴辭過去和誰談過戀愛,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真正和她結婚的人只有一個葉知行,真正和她有一個女兒的人也是葉知行。
“她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路知行平和的笑笑,“挺好的。”
距離發生且初會議室的事,已經過去一年五個月了;距離薛宴辭在書房將「離婚」說出口,也已經九個月了;距離薛宴辭看到自己會躲開,到現在完全看不見自己,也已經九個月了。
路知行日日都在心里數著日子,日日都在心里想著這些事,可就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不過也沒關系,自從在書房吵過後,薛宴辭就變了許多,終于還是改了對女兒的態度,也願意拿出更多時間、精力陪伴女兒,這就夠了。
現在這樣的生活,于路知行而言已經能算得上挺好的了。但對薛宴辭而言是什麼樣的,他不知道。
她離他越來越遠了,她變得很像北京那位大伯葉承明,眼里裝著路知行再也無法讀懂的千座山峰,萬里海疆。
“葉先生,別誤會,我沒其他意思,就是忍不住想問問。”
路知行回過神,保持著作為葉先生的體面,“宴辭出去接電話了,一會兒就回來了。”
“謝謝你啊。”宋寓自顧自地點點頭,“小辭在美國的時候,吃飯很少,喝酒很多,胃口很差,現在好些了嗎?”
“好多了。”路知行答一句。
“小辭一直都說你做飯很好,早餐煮得很棒。”
路知行想起薛宴辭今早還吃了一碗自己煮的餛飩後,不禁笑了笑,“還好吧,可能正好合她的胃口。”其實這樣也好,同住一個屋檐下,她會吃自己做的飯,也會花心思在女兒身上,除了回家晚一些,也沒什麼不好的。
至少,這個家還是在的,每天都還能見她一面,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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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那個人好像不喜歡我們。”葉嘉念將宋寓正準備要說的話打斷了,她四歲了,家里的這些事,門兒清。
路知行自落座後,就注意到對面那位帶著一個小男孩的中年婦女了,這對母子時時刻刻都在盯著他和葉嘉念,一副深仇大恨的樣子,就差把名字寫在臉上了。
“媽媽!”
薛宴辭從路知行懷里抱起葉嘉念,不知說了什麼,逗得女兒哈哈大笑。葉嘉念笑起來,和薛宴辭,確實很像。
宋寓張張口,並沒說出什麼話。
“姑娘,和爸爸待一會兒,媽媽還需要再出去一趟。”薛宴辭將女兒放回路知行懷里,轉身走了。
她從不看自己一眼,自然也不會看到宋寓。路知行只竊喜了三秒鐘,薛宴辭只走了三米遠,就又折回來了,“宋寓?回來了?”
薛宴辭只微微笑一笑,拿出她一貫假裝熱情的態度問宋寓一句,他就能立刻站起身,畢恭畢敬,精神抖擻,滿臉堆笑,“嗯,回來了。”
“我還有點兒事得處理一下,等我一小會兒。”
宋寓點點頭,望著薛宴辭的背影笑得甜蜜。她變了很多,留回長發,如水波般絲滑,也長胖了一些,不再是皮包骨的樣子了,她被照顧得很好。還是那麼愛穿裙子,愛穿芭蕾舞鞋。
路知行抬頭望去,卻只看到宋寓滿眼的情意與不舍。
薛宴辭對所有人都是溫和的,無論是找她發瘋的章淮津,還是找她辦事的趙易楠,亦或是這位情感內斂的宋寓,都是溫和的。唯獨對葉知行這個丈夫,冷冰冰的,看一眼都不願意。
“葉先生,太太請您出去一趟。”路知行在陳禮的說話聲中回過神,起身抱著女兒往外趕。
“宋寓和你說什麼了?”
路知行快要哭了,薛宴辭對自己總是一副質問的語態,連假裝溫和一下都不願意,連個笑臉都不願意給。可她面對宋寓,不僅有關切,還有微笑,可那個宋寓明擺著就不是什麼好人,一副小人模樣,只會惺惺作態。
“抱了抱姑娘,又問你這些年過得好不好。其他的,沒什麼了。”路知行低著頭答一句。
“你們對面是于盛和周洋,那女人瘋起來誰也攔不住,一會兒你帶著姑娘去和爸爸坐。我還有點事兒,得半小時才回來。”
“宋寓怎麼辦?”路知行帶著氣性問一句。
“隨便找個借口打發了就是,其他的,等我回來再說。”薛宴辭這個回答還是讓路知行心里竊喜了一下。
自從九個月前,薛宴辭躺在他身旁說了很長很長一段話後,路知行就明白,薛宴辭沒想過離婚,她只是心里過不去。只要不離婚,怎麼就都還是好的。
“今天人很多,帶好孩子。”薛宴辭說完話就和陳禮走了,侍應生引著路知行去了主桌。
葉嘉念張開雙臂朝著面前的人叫一聲“姥爺”,薛藺楨立刻就從路知行手里接過小孫女抱在懷里了。
葉嘉念馬上就要四歲了,除了和薛宴辭在一起,其他時間都是被不同的人抱著,養得金尊玉貴的,是葉家和薛家的第二位小公主。
“這是小辭的孩子?”
路知行循聲望過去,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在講話。好像在訂婚酒席上見過一面,路知行不太確定。
“嗯,馬上就要四歲了。”薛藺禎一臉驕傲。
老人從喜糖盒里拆出一塊巧克力遞給葉嘉念,眼里多半還是慈愛的。
“我媽媽說過,不許我吃零食。”葉嘉念蠻橫極了,這句嚴厲的拒絕,使得老人雙手尷尬停在半空中,笑容也停滯在面龐上,場面一度冷至冰點。
“知行,這位是章淮津的爺爺,章老先生。”薛藺禎打個圓場,同老人介紹道,“老先生,這位是小辭的愛人,葉知行。”
章老先生朝路知行點頭笑笑,不再說話。
雖然薛宴辭從沒同路知行講過她與章淮津的往事,但從章淮津來家里的這幾次發瘋行為來看,路知行也知道,當初薛宴辭與章淮津分開,多半原因應該是來自章淮津的家庭。
“知行,你和小辭是哪一年認識的?”
路知行不知道章老先生這個問題在指向什麼,也不知道他這個問題是為了什麼,只好實話實說,“101novel.com16年11月。”
章老先生點點頭,又同路知行說幾句客套話。只不過這位老人家的眼神,時時刻刻都落在葉嘉念身上,甚至眼角還泛出了淚水。
路知行明白這些事的,如果薛宴辭沒有和章淮津分開,而是同他結婚,那現在她和章淮津的孩子也應該早就讀小學了吧。
十二點一刻,薛宴辭回來了,她只微笑著同章淮津的爺爺問過好,從爸爸薛藺禎懷里接過葉嘉念,一家人就又坐回原本的位置了。
周洋是挺瘋的,薛宴辭說的沒錯,這個女人確實想殺了她。
無論是周洋起身拎著壺熱茶試圖踫到薛宴辭,卻燙紅路知行的手背;還是教唆她的兒子在葉嘉念面前扎破氣球,落了路知行滿身亮片;或是逼迫于盛找薛宴辭的茬兒,這個女人的憤怒、凶相都被全桌人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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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知行看看桌牌,寫著男方同學,也就是說這些人,都是薛宴辭的初中、高中同學。
“章章這事辦的……”
趙易楠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就被薛宴辭打斷了,“阿楠,別多說,今天這場婚禮是戴家辦的,章章也沒招兒,忍著點兒吧。”隨後轉身給路知行涂好藥膏,關切一句,“還疼嗎?”
“不疼。”
“別裝了,燙成這樣,還能不疼?”薛宴辭只有在外人面前才會對路知行體貼入微、關懷備至。
葉嘉念學著薛宴辭的樣子,捧著路知行的手背吹個不停,紅著眼楮,撅著小嘴巴,“爸爸,疼不疼?”
“爸爸,念念給你吹一吹,就不疼了……”
“爸爸一點兒都不疼……”路知行壓著情緒把女兒緊扣在懷里,他沒有保護好薛宴辭,不能再讓任何人傷害到葉嘉念了。
薛宴辭轉頭又和宋寓閑聊幾句,多是問問科考的事,問問以後的工作安排。路知行只默默听著,需要他應酬的時候,便說上幾句,極力扮演好葉先生的角色。
十二點半,婚禮開始。
十二點四十,章淮津舉著香檳遙敬薛宴辭、趙易楠。
路知行知道,他們那晚策劃過的懲惡揚善、策劃好的與戴青離婚,此時開始了。只是章淮津身旁的新娘還笑哈哈的,以為就此完成了人生美夢。
路知行知道薛宴辭這個人一向都是有仇必報的,卻也從未見過她會如此精心巧妙的布個局去報仇,無論哪個方面,他都看不懂她了。
薛宴辭就坐在路知行身旁,正笑的和善。除了台上的新郎章淮津、台下的趙易楠和薛宴辭外,只有路知行知道他們三個商定的那場懲惡揚善有多麼殘忍。
他們三個,想要的不僅僅是章淮津與戴青離婚,他們所策劃的是一場家破人亡,他們想要的是戴家所有的資產。
這事如果成了,他們三個的受益程度遠大于他們口中的懲惡揚善,趙易楠也會因此完成最初的原始資產積累,甚至有可能會超過整個趙家的資產。
薛宴辭不是沒做過這類事,只是戴家這一筆,真的太大了。
究竟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路知行想不通。如果只是戴偉那通電話,或是戴青在葉家的大吵大鬧,罪不至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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