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著,躡手躡腳的走出門去,站在寬大的陽台上朝外邊望去,遠處的高山已經隱藏在夜色中,近處的竹林幽深靜謐,潺潺的流水聲從旁邊的小河里傳來,偶爾有兩聲蛙叫和蟲鳴傳于兒里。
他躡手躡腳的下了樓,鄉下的樓房樓梯在外邊,並不需要經過房間里面,而是直接從屋檐就走到院子里去了。
夜晚鄉間的庭院非常的幽靜,下玄月朦朦朧朧的,空氣很清新,各種花草的香味撲鼻而來,自然的香味聞起來很舒服。
他漫步在月光下的庭院里,每到一處他都總是有種熟悉的感覺,六年前和她在這院子里留下了多少的歡聲笑語?
而今,他再來這里,她明明近在眼前,可他卻總感覺遠在天邊,明明近在咫尺,卻總覺得隔了萬水千山。
在庭院里轉了兩圈,路過梔子花的旁邊時,忍不住去折斷兩枝,又想起曾經在龍園里折過白玉蘭花送給她的情景。
借助朦朧的月光,他看見梔子花的花瓣上還滾動著露珠兒,那麼清涼,那麼晶瑩剔透,就好像她那雙澄澈的眼楮。
夜露更深,走回樓下,站在竹林旁邊,本能的朝她的房間望去,窗戶里應該掛著淺綠色的窗簾,柔和的燈光從里面傳來,好像是吸引著他前往的燈塔。
一棵枇杷樹已經長得高過了她房間的窗戶,一條較粗的枝條已經伸到了她的窗戶邊上。
鄉下的樓房都沒有做防盜窗,而且那窗戶還明顯的推開了一點點,她晚上睡覺一向都喜歡開一點點窗戶,說自然風比空調風好,何況這鄉下的房間里沒有裝空調呢。
他的心猛地跳了起來,幾乎是本能的來到這棵枇杷樹下,稍微一用力,便突突的朝上爬去。
子心躺在床上翻了個身子,還是睡不著,這幾天女原本安靜下來的大腦明顯的有些混亂起來,主要是今天龍天敖到來的緣故,讓她剛剛平靜的生活又掀起了波瀾。
她用手揉了額頭,覺得頭略微有些痛,這才記起今晚還沒有吃藥,猛地從床上起來,想著應該下樓去把藥吃了才行。
偏鄉下的樓房修的有些奇怪,她這間房走出去一定要通過龍天敖住的那間房,她苦惱而又煩躁的嘀咕了一聲︰“龍天敖,你沒事跑這里來干嘛?”
“你是在問我嗎?”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秦子心听見聲音猛地回過頭來,忽然間嚇了一大跳,瞪大眼楮看著從窗戶跳進來的男人。
他頭發凌亂,衣袖高挽,襯衣上都是樹皮留下的黑黑印記,有兩顆扣子都不見了,偏手上拿著的梔子花完好無瑕。
“你……你爬進來做什麼?”
子心本能的後退了一步,迅速的抓住梳妝台前的那條凳子,龍天敖要敢做什麼話,她肯定會一凳子砸過去的。
“送花給你。”龍天敖把手里的梔子花遞了過來,眉頭卻本能的皺了一下,神色間像是在強忍著什麼劇烈的痛一樣。
子心看著他另外一只手垂釣著,本能的問了句︰“你那只手怎麼了?”
“沒事,”龍天敖慌亂間把手朝後藏,也許因為動作太大,又痛得他眉頭扯了一下。
“什麼叫沒事?”子心的手松開凳子走了過來,一把抓起他這只手,才發現整個袖口幾乎全部都被血給染透了。
“你受傷了?”子心眉頭皺了一下,然後臉上露出一絲譏諷來︰“龍天敖你到底是養尊處優了啊,爬過枇杷樹也能讓自己的手受傷。”
龍天敖的臉上想要強扯出一絲笑容來,偏沒有成型,于是趕緊把手朝後縮,不想被她看見,可秦子心已經把他的手抓穩了。
“我看看傷得重不重,”子心說話間把他的袖口挽起來,這才發現他的手臂上居然還纏著紗布,明顯的不是爬樹受的傷。
“你這是?”子心眉頭皺了一下,猛地想起,龍天敖今天和她一起給那些賓客敬酒時,他這只手好似一直都垂著的。
“哦,從成都開車來的途中和一輛貨車差點撞上,我只是手臂被玻璃給劃傷了,別的沒什麼。”龍天敖淡淡的開口,然後還得意洋洋的說︰“幸虧開車時把外套脫了放一邊,所以後來把外套往身上一套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他說的輕描淡寫,其實當時的情況還是很危險的,因為剛好是急轉彎的地方,他提前按了喇叭的,偏對面沒有喇叭聲傳來,他就以為沒有車,于是迅速的轉彎開過去,哪知道迎面一輛大貨車開來,他躲閃不及,只能把車用力的朝左邊打,貨車是避開了,可他的車撞上了旁邊的大樹,左邊擋風玻璃碎裂,手臂被玻璃拉傷了好長一條口子,所幸系了安全帶,人沒大事。
當時手機信號還算好,他即刻報警了,然後等警察和保險公司的人來,把一切處理完後,他才搭警車來到北川,又去醫院包扎了一下傷口,還會外套沒事,往身上一套,就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子心眉頭皺了一下,幫他把紗布解開,然後又小心翼翼的幫他重新纏了綁好,這才淡淡的說︰“好了,你可以走了,你送的梔子花我也收到了。”
“子心,我進來是想對你說……”龍天敖艱難的開口,望著她那冷漠的臉,鼓足勇氣︰“我想對你說,明天我想跟你一起去那所希望小學,以前,是我們一起贊助的,不知道這幾年,那所小學考取了多少初中生高中生了呢。”
“不行,”子心想也沒有想就拒絕了,然後淡淡的說︰“龍先生,你去國外後,就沒有再贊助過那所學校了,而且,現在那里的老師和學生也許都換了,說不定都不記得你了呢。”
“我承認,在國外的那四年,我的確是……的確是把他們給忘記了,”
說到這里,龍天敖臉上露出愧疚之色來,“但是,一年前,你死——你失蹤後,我去了你以前的家里,在你們家的信箱里找到了好幾封那所學校寫給你的感謝信,那時我才知道,你一直都以我們倆人的名義在贊助那所學校,有封信里寫到你兩個月沒有寄錢去了,說學校有好幾名學生無法正常上學了,于是,我就把你的工作又接替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