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宮道上,夜風卷著寒意,吹動著李斯與嬴卿的衣袂。
兩人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甬道中回響,清晰而我寂。方才在麒麟殿內與嬴政那番驚心動魄的交鋒,耗盡了李斯全部的心神,此刻他只覺後背的冷汗,已被這子夜的寒風吹得冰涼。
“李斯。”
嬴卿清冷的聲音忽然在身側響起,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斯側目,只見嬴卿停下了腳步,一雙鳳目在昏暗的宮燈映照下,銳利如刀,直刺他的內心深處。
“你當真以為,我是那三歲稚童麼?”
李斯心中一凜,面上卻不動聲色︰“公主何出此言?”
嬴卿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是一種洞悉一切後的譏誚與悲哀。“‘待君權穩固,自己最終會歸于嬴氏’……呵,好一個動听的故事。李斯,你編得很好,我差一點就信了。”
她上前一步,迫近李斯,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錐心︰“若非我之前以嬴氏宗女的身份,向王上陳言,說你雖身在相邦府,心實為大秦磐石,你以為今日你能如此輕易走出麒麟殿?”
李斯瞳孔驟然一縮。他沒想到,嬴卿竟為他做了如此關鍵的擔保!這已不是試探,而是將她自己與他的命運,綁在了一起。
“你究竟想要什麼?”嬴卿的眼中滿是復雜的情緒,有怒其不爭,有哀其處境,更有深深的憂慮,
“相邦府、甘泉宮、長安君府……如今再加上王兄的猜忌!你在這旋渦中心,日日行走于刀鋒之上,真的不累嗎?收手吧,李斯!趁現在還來得及!”
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看著眼前這位為他憂心忡忡的大秦公主,李斯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沉的疲憊與決絕。他知道,尋常的解釋已無任何用處。
他輕輕嘆了口氣,目光越過嬴卿,望向遠處咸陽城沉睡的輪廓,聲音變得縹緲而沉重︰“公主殿下,你還是不明白。”
“我不明白?”嬴卿氣結。
“你只看到了臣在刀鋒上行走,卻沒看到,整座咸陽,整個大秦,都已站在了懸崖的邊緣。
”李斯緩緩轉過頭,直視著嬴卿的眼楮,那雙深邃的眸子里,燃起了一種近乎瘋狂的清醒。
“收手?晚了!從《呂氏春秋》‘一字千金’,相邦聲望達于頂峰的那一刻起,就太晚了!”
他的語速陡然加快,如連珠炮般砸向嬴卿︰
“相邦以‘道統’自居,已是功高震主,此為干柴!長安君成 不甘人下,聯合舊族,欲奪軍權,此為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