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娥蓉靠在冰冷堅硬的書架上,胸口劇烈地起伏,大口地喘著氣。發髻已然散亂,那雙一向清冷銳利的丹鳳眼,此刻被一層水汽氤氳,顯得迷離而破碎。
羞辱、憤怒、恐懼……種種情緒如驚濤駭浪般在她心中翻涌。她從小到大,是天之驕女,是智珠在握的相邦之女,何曾有過如此失控的時刻?
她所見的世界,是一個可以用智慧、權謀、家世來清晰解構、從容應對的棋盤。
可眼前這個男人,不是棋子,他是掀翻棋盤的手!
李斯那番狂悖至極的話,如魔音貫耳,反復在她腦海中回響。
“是做那條隨時可能被掙斷的鎖鏈,還是與我一同執掌這條鎖鏈,去鎖住整個天下!”
鎖鏈……天下……
她父親呂不韋,將她視為最華美的鎖鏈,用來鎖住李斯這頭潛力無窮的猛獸。她自信能憑自己的智慧,讓這條鎖鏈變得堅不可摧,甚至反過來影響猛獸的走向。
但李斯,卻一語道破了這背後最殘酷的本質,無論鎖鏈多麼華美,它終究是鎖鏈,是被動的,是隨時可能被掙斷的。
而他,竟向她發出了一個她從未想象過的邀請,共同執掌。
這是一種將她從“物”的定位,從“投資品”的價值中徹底解放出來,放到與他平等博弈位置上的瘋狂提議!
她一直以為自己追求的是智慧的勝利,是見識的超然。
直到此刻,被這股最原始、最霸道的雄性氣息徹底撕碎偽裝後,她才驚覺,自己那略帶傲氣的骨子里,同樣潛藏著對極致權力的渴望!
那顆象征著距離感的淚痣下,丹鳳眼中的迷茫漸漸褪去,水汽凝結,然後化作一種決絕而熾熱的光。
“呵呵……呵呵呵……”
呂娥蓉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那笑聲初時還帶著一絲自嘲與苦澀,仿佛在嘲笑自己過往的驕傲是何等不堪一擊。但很快,笑聲變得清亮、張揚,充滿了玉石俱焚的決絕和破釜沉舟的酣暢!
李斯一直冷冷地看著她,看著她眼中神色的變幻,如同一個最高明的獵手,在等待獵物做出最後的抉擇。
听到這笑聲,他的嘴角終于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呂娥蓉止住笑,抬起那張因激動而愈發顯得驚心動魄的臉,直視著李斯,那雙丹鳳眼仿佛重新燃起了火焰,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李斯,你說的對,我呂娥蓉,從不做別人的絲線,更不做任人擺布的棋子。”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喘息後的沙啞,卻字字鏗鏘。
“我的選擇,你不是已經看到了嗎?”
李斯眉峰一挑,靜待下文。
呂娥蓉眼中閃過一絲挑釁,一絲命令,一絲在絕境中重塑了自我的驕傲。她伸出微微顫抖的手,不是推開他,而是抓住了他的衣襟,用盡全身力氣,將他拉向自己。
“現在,”她仰起頭,唇角勾起一抹顛倒眾生的笑意,那顆淚痣仿佛活了過來,“輪到你來證明,你配得上我的這場豪賭。”
她用不容置喙的語氣,下達了她身為“女王”的第一個命令︰
“抱我。”
李斯眼中的欣賞之色愈發濃烈,他放聲大笑,笑聲中充滿了棋逢對手的快意。他沒有絲毫猶豫,一把攔腰將她橫抱而起。
呂娥蓉一聲驚呼,下意識地摟住他的脖子。身體騰空的失重感,混合著他身上強烈的氣息,讓她心跳如擂鼓。
“還有呢?”李斯低頭看著懷中這個剛剛完成蛻變的女人,眼中滿是笑意。
呂娥蓉迎著他的目光,毫不退縮,主動湊上前,用帶著命令的口吻,吐出第二個詞︰
“吻我。”
這一次,不再是充滿懲罰與烙印的粗暴,而是一個充滿了宣告意味的深吻。是兩股同樣強大的意志的交鋒與融合,是兩頭猛獸在確認彼此的獠牙與利爪後,決定共同狩獵整個天下的盟約。
李斯抱著她,大步走向書房中央那張寬大的主案。那里,攤著《呂氏春秋》的草稿。
“ 當!”
他隨手將案上的義紙、筆墨掃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然後,他將懷中的呂娥蓉,輕輕放在了這張象征著權力與謀略的桌案之上。
書房的門早已緊閉,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唯有案頭的燭火,在劇烈地跳動著,將兩道交織、起伏的身影,投射在背後的書架上,如同一場沉默而激烈的皮影戲。
散落一地的《詩》《書》,仿佛在無聲地見證著。在這間充滿理智與謀劃的屋子里,最原始的欲望之火,正以前所未有的姿態,熊熊燃燒。
而此刻在相邦府。
書房內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一塊沉重的琥珀。
“義父,”年少的甘羅聲音清脆,卻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長安君此番,可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他以國尉之尊,在朝堂上為樊於期大鬧一場,幾乎耗盡了夏太後留下的最後一絲人望,才勉強為樊於期爭得一個中尉之職。
可我們順水推舟,讓王翦將軍做了他的副將,就如同一根釘子,死死釘住了樊於期。
如今,朝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