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從容離去,留下趙姬在甘泉宮內暴跳如雷。她深吸幾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怒火。
“冬兒!”趙姬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亂的衣衫,聲音恢復了幾分威嚴,
“傳本宮懿旨,宣相邦呂不韋,即刻入宮覲見!就說……哀家有要事與他商議,關乎朝局穩定!”
相邦府中,呂不韋剛剛處理完一堆事情,只覺得疲憊不堪。听聞太後趙姬召見,呂不韋眉頭微皺。這個女人,最近怎麼如此不安分?甘羅在一旁侍立,低聲道︰
“義父,太後此時召見,不知何事?是否需要甘羅陪同前往?”。呂不韋揉了揉額角,嘆了口氣︰
“也好,你便隨我一同去吧。也好讓她知道,本相並非孤身一人。”
甘泉宮內,早已沒了方才的狼藉。宮女們手腳麻利地收拾干淨,重新燻上了令人心神蕩漾的合歡香。
趙姬換上了一襲更為華貴的宮裝,臉上薄施粉黛,眼波流轉間,帶著一種楚楚可憐又帶著幾分幽怨的韻味。呂不韋與甘羅一同步入殿內,見趙姬這般模樣,呂不韋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
“臣呂不韋,甘羅,參見太後。”二人依禮參見。
“相邦與甘羅小先生平身。”趙姬聲音柔媚,目光卻緊緊鎖在呂不韋身上,
“相邦日理萬機,為國操勞,真是辛苦了。本宮看你,似乎比上次見面時,又清減了些。”
呂不韋心中一動,面上卻依舊保持著臣子的恭敬︰
“多謝太後掛懷,此乃臣分內之事。”
趙姬屏退了左右宮人,只留下冬兒和甘羅在殿外守候。殿內氣氛頓時變得有些曖昧。
“不韋,”趙姬幽幽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仿佛回到了當年他們初識之時的情景,
“你我相識多少年了?你可還記得,當年在邯鄲,你是如何待我的?”
呂不韋聞言,心中那根緊繃的弦,似乎被輕輕撥動了一下。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頭,當年那個明艷動人的趙姬,曾是他生命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他為了自己的政治野心,將她獻給了異人,這份虧欠,始終埋藏在他心底深處。
“太後……”呂不韋聲音有些干澀。
“還叫我太後嗎?”趙姬眼中水光盈盈,緩緩起身,一步步走向呂不韋,
“在你心中,我便只是太後了嗎?你忘了我們曾經的山盟海誓?你忘了你曾說過,會一生一世待我好嗎?”她伸出縴縴玉手,輕輕撫上呂不韋的臉頰。
呂不韋身子微微一僵, 感受著那熟悉的觸感,心中百感交集。
“阿蓉……”呂不韋下意識地喚出了她當年的小名。
趙姬見狀,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她順勢依偎進呂不韋懷中,滾燙的淚水打濕了他的衣襟。
“不韋,我知道你心中有我,你只是……只是被那些俗事纏身罷了。這些年,我在這深宮之中,夜夜孤寂,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趙姬在他耳邊吐氣如蘭,聲音充滿了誘惑與哀怨。
呂不韋原本因國事而疲憊不堪的心神,在趙姬這般軟語溫存、柔情攻勢之下,漸漸有些失守。他想起兩人曾經的恩愛纏綿,想起自己對她的承諾與虧欠,一股復雜的情感涌上心頭。
趙姬感受到呂不韋身體的變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淺笑,卻又迅速隱去。
她踮起腳尖,主動吻上了呂不韋的唇。呂不韋先是微微一怔,隨即,積壓已久的情感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洶涌而出,他猛地抱緊了趙姬,化被動為主動,激烈地回應著她的吻。衣衫褪盡,珠釵散落。甘泉宮的內殿之中,春色無邊,旖旎繾綣。
一番雲雨過後,呂不韋帶著一絲事後的疲憊與些許的懊悔,默默地穿著衣衫。
趙姬慵懶地側臥在榻上,看著呂不韋略顯倉促的動作,眼中閃過一絲算計得逞後的快意。她慢條斯理地開口,聲音帶著一絲尖刻的諷刺︰
“怎麼?相邦大人這是急著要去處理國事,還是怕被你那未來的好女婿李斯撞見,失了體面?”
呂不韋穿衣的動作一頓,臉色有些難看。他沒想到,剛剛還溫情脈脈的趙姬,轉眼間便又恢復了這副刻薄模樣。
“太後說笑了。”呂不韋沉聲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悅。
趙姬輕笑一聲,笑聲中卻充滿了不屑︰“說笑?本宮可沒心情與你開玩笑。呂不韋,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里還有當年在邯鄲時的半分雄風?如今不過是溫吞水一般,連讓本宮盡興都做不到,莫不是年紀大了,力不從心了?”
她的話像一把把尖刀,呂不韋臉色鐵青,他何曾受過這等羞辱!
“你!”呂不韋怒視著趙姬,身體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
趙姬見他被自己說得啞口無言,心中那股因李斯而起的郁氣似乎消散了些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病態的快感。
“怎麼?被本宮說中了?還是說,相邦大人如今只會在朝堂上發號施令,到了這枕席之間,卻成了個中看不中用的軟柿子?”
趙姬的言語越發惡毒,
“你那寶貝女兒呂娥蓉,眼光倒是高,竟看上了李斯那樣的後起之秀。他可比你這老家伙強多了!”
“夠了!”呂不韋終于忍無可忍,怒喝一聲。他猛地整理好衣冠,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眼神中充滿了屈辱與深深的疲憊,仿佛一瞬間蒼老了許多。他不想再在這里多待一刻!
“太後……好自為之!”呂不韋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拂袖便走,背影顯得無比頹廢和蕭索。
趙姬看著呂不韋那幾乎是落荒而逃的、佝僂的背影,嘴角的冷笑慢慢凝固了。預想中的勝利快感並沒有持續太久,反而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虛與失落感涌上心頭。
他真的……老了。
方才的那些話,有多少是她的真心,有多少又是故意為了刺傷他?她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受傷和黯然,那不是偽裝。曾幾何時,這個男人在她心中是無所不能的,是能為她遮風擋雨的。可現在,他被自己幾句話就擊垮了。
“我……是不是說得太重了?”一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她的心底深處,竟也泛起了一絲莫名的酸澀和……不忍。
守在殿外的甘羅,見相邦大人神情前所未有的頹喪,心中已然明白了幾分。他默默地跟在呂不韋身後,一言不發,只是在相邦上車時,不動聲色地扶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