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會現場,一炷香時間很快燃盡。
“時間到!”荀明謙洪亮的聲音響起。
他大手一揮,一股無形的柔和力量卷過比試場地,數百張書寫著詩詞的雲紋紙如同被無形之手托起,井然有序地飛向白玉高台,整齊地落在五位評判身前的長案上。
場中氣氛瞬間緊張到了極點。
參賽者們屏息凝神,目光灼灼地盯著高台。歐陽文康更是手心冒汗,心髒狂跳。
朱易則死死盯著歐陽文康,嘴角掛著冷笑,仿佛已經看到對方慘敗的狼狽模樣。
評判開始了。
五位評判神情專注,一份份翻閱著詩詞。他們時而皺眉搖頭,顯然對某些平庸之作不甚滿意。
時而微微頷首,提筆在紙上寫下評語和分數,時而又會停下,與身旁之人低聲交流幾句。
“嗯,這首尚可。”
很少開口的朱知微拿起一份詩稿,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意,朗聲念道︰“‘鬢邊香落沾青瓷,眉黛輕顰鎖月痕。不向東風爭艷麗,自攜清氣入毫端。’此詩以細節見長,勾勒出一位清雅脫俗、不慕浮華的才女形象,頗有意境。可評中上。”
幾位大儒聞言,也紛紛點頭表示認可。
然而,高踞主位的顏如玉,對此詩只是淡淡掃了一眼,並未置評,顯然並未打動她。
就在這時,顏如玉拿起下一份詩稿,目光甫一落在紙面,整個人便如同被定住。
她那雙顧盼生輝的美眸瞬間睜大,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紅潤的櫻唇無意識地輕啟,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迷離與震撼,情不自禁地低聲吟哦起來︰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她的聲音不大,卻如同帶著魔力,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當她念到最後一句,目光落在詩題《贈顏如玉》上時,絕美的容顏上瞬間飛起兩朵紅霞,眼神迷離如醉,喃喃道︰
“雲想衣裳……花想容……這……這是將我比作那九天之上的仙子嗎?群玉山頭……瑤台月下……”
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動涌上心頭,讓她這位見慣風月的才女也感到心旌搖曳。
“好詩!”
“絕妙!”
四位大儒也被這四句詩徹底驚艷,紛紛放下手中的詩稿,湊過來爭相傳閱。
梁維楨拍案贊嘆︰“此詩意境空靈縹緲,比喻新奇絕倫,將美人之姿容神韻,提升至仙境神女之高度,辭藻華美而不艷俗,格調清雅而意境高遠。當為魁首之選!”
其他三人也紛紛點頭,眼中充滿了欣賞。
“此詩當得十分!”董修禮直接給出了最高評價。
“附議!”荀明謙、朱知微、梁維楨異口同聲。
顏如玉也從迷醉中回過神,眼波流轉間帶著難以掩飾的欣喜與贊嘆,螓首微點︰
“此詩……如玉愧受,當得十分。”
一首詩,五位評判,竟全給出了罕見的滿分。
很快,所有詩詞評判完畢。
梁維楨再次起身,目光掃過下方翹首以盼的眾人,朗聲道︰“詩詞比試第一輪,結果已出!”
他袖袍一揮,一張巨大的、散發著靈光的宣紙虛影浮現在白玉台前,上面清晰地羅列著所有參賽者的名字、兩首詩的得分以及最終排名。
“嘩——”
宣紙甫一出現,全場瞬間炸開了鍋,無數道目光瞬間聚焦在榜首那個名字上。
“歐陽文康?第一?”
“滿分!兩首詩都是十分?這怎麼可能!”
“五位評判全給了滿分?!亙古未有啊!”
“他寫的什麼詩?竟能得如此評價!”
驚呼聲、質疑聲、議論聲如同海嘯般席卷了整個墨韻閣。
陳默看著排名沒感覺有多少意外,畢竟詩仙的詩不得第一都不正常。
倒是阮欣彤激動得跳了起來,小臉通紅︰“陳兄,第一,文康是第一,滿分!”
比試場上,歐陽文康看到自己名字高居榜首,後面那刺眼的兩個“十”字,巨大的狂喜瞬間淹沒了他,差點當場蹦起來。
他強忍著激動,目光第一時間投向角落里的陳默,眼中充滿了感激和崇拜。
隨即,他得意洋洋地看向不遠處的朱易,只見朱易臉色煞白,正死死盯著榜單上自己那排在第一百一十一位的名字,渾身都在微微發抖。
“哎呀呀!”
歐陽文康故意拉長了聲調,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朱易耳中,“這不是朱大才子嗎?怎麼才排一百一十一位啊?嘖嘖嘖,五百萬靈石呢,多謝多謝!”
他拱著手,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樣氣得朱易差點吐血。
周圍的參賽者看著這一幕,都強忍著笑意,看向朱易的目光充滿了同情和幸災樂禍。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朱易猛地抬起頭,雙眼赤紅,如同輸紅了眼的賭徒,指著歐陽文康嘶聲吼道︰“歐陽文康,你作弊,你肯定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憑你怎麼可能寫出滿分的詩,我不信。”
他狀若瘋狂地轉向高台,對著五位評判大聲問道︰“諸位前輩,弟子朱易,懇請當眾展示歐陽文康所作之詩,弟子要看看,究竟是什麼‘絕世篇章’,竟能讓五位前輩齊打滿分,否則,弟子不服。”
此言一出,全場瞬間安靜下來,落針可聞。質疑評判,尤其還是質疑五位大儒和顏大家的共同評判,這朱易,簡直是瘋了。
梁維楨、董修禮等人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顏如玉秀眉微蹙,看向朱易的目光也帶上了明顯的不悅。
梁維楨沉默片刻,目光掃過朱易,聲音微冷︰“質疑評判,本是大忌。不過,既然你提出,為示公允,提前展示前十佳作,亦無不可。”
他袖袍再次一揮,懸于空中的巨大宣紙虛影旁,瞬間又浮現出十張散發著淡淡光芒的詩稿,正是排名前十的詩詞。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
當看清榜首那首《贈顏如玉》時,整個墨韻閣陷入了一片死寂,緊接著,是比剛才更猛烈十倍的倒吸冷氣聲和驚嘆聲。
“嘶——”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將顏大家比作瑤台仙子,群玉神女……太貼切了!太絕了!”
“難怪!難怪能得滿分!當之無愧!當之無愧啊!”
“此詩一出,誰與爭鋒?今日魁首,實至名歸!”
贊美之聲如同潮水般洶涌而至。
無數道熾熱、崇拜、驚嘆的目光聚焦在歐陽文康身上。
朱易呆呆地看著空中那四句詩,如同被抽走了全身骨頭,失魂落魄地癱坐在地,口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
可再無人關注他。
沐浴在無數驚嘆與崇拜的目光中,歐陽文康的虛榮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真正達到了人生的巔峰,什麼花瓣鋪路,什麼仙樂開道,跟此刻萬眾矚目的榮耀相比,簡直弱爆了。
這才是真正的“帥”!
他猛地站起身,四十五度角仰天空,用一種睥睨天下、舍我其誰的狂傲語氣,朗聲吟道︰
“文路盡頭誰為峰?”
“一見文康便成空!”
噗——
正在喝茶的陳默,一口靈茶全噴了出來,劇烈地咳嗽起來,臉都憋紅了。
阮欣彤更是“啊”的一聲,雙手捂住了臉,羞恥得腳趾摳地。
全場瞬間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場中那個傲然而立、口出狂言的身影,仿佛在看一個失心瘋患者。
“……”
“他……他剛才說什麼?”
“文路盡頭誰為峰?一見文康便成空??”
“我的天,這……這也太狂了吧?”
“才寫了一首詩就敢說自己是文道巔峰?視天下才子如無物?”
短暫的死寂後,是更加洶涌的嘩然和議論,台上的五位評判,除了顏如玉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古怪笑意,其余四位大儒嘴角都忍不住抽搐起來。
“咳咳!”
董修禮強忍著笑意和尷尬,連忙起身打圓場,“好了!肅靜!第一輪詩詞比試結束,歐陽文康暫列第一,接下來,進行第二輪,請顏大家出題。”
顏如玉優雅起身,美眸流轉,紅唇輕啟,聲音帶著一種洞悉人心的空靈︰
“這第二題的題目便是——‘孤獨’。”
“孤獨?”
陳默听到這個題目,微微一怔。關于孤獨的千古絕唱?他腦海中瞬間浮現出柳宗元那首意境蒼茫孤絕的《江雪》。
幾乎在顏如玉話音落下的同時,陳默的神識便已鎖定歐陽文康,將這首千古名篇清晰地傳入他腦海︰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簑笠翁,獨釣寒江雪。”
然而,就在陳默傳音的剎那。
小樓雅間內,一直以神念關注著陳默的陸仁嘉,眼中星光驟然爆亮。
“果然是他。”陸仁嘉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微笑。
顧思遠也感應到了那瞬間的波動,目光深邃︰“此等神識強度,已不弱你我多少。看來陸兄所言非虛,此子確有非凡之處。”
陸仁嘉哈哈一笑,心情大好,對侍立一旁的童子吩咐道︰“去,請那位角落里的青衣道友,移步小樓一敘。”。
那童子會意,身影一閃,便消失在雅間內。
墨韻閣角落,陳默剛傳完《江雪》,正耳邊毫無征兆地響起一個熟悉而帶著笑意的聲音︰
“陳兄,滄海一別,久違了。故人相邀,何不過來一敘?你對面小樓,清茶已備。”
陳默渾身劇震,猛地抬頭,銳利的目光如同兩道實質的劍光,精準地鎖定在對面那座臨水小樓的雅間窗口。
窗邊,陸仁嘉正舉杯對他微笑致意。
“陸仁嘉?”陳默驚訝,幾乎是脫口而出。
這時,那青衣小童也已經到了,對著陳默做了一個請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