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的晨光刺破焚天谷上空，為這片剛剛經歷血洗的土地鍍上了一層冰冷而蒼白的金邊。
曾經烈彰顯著焚天宗存在的殿宇樓閣，此刻死寂無聲，一夜之間，所有有價值的資源都被搜刮一空。
一隊隊被收服的焚天宗降卒，在冰羽宮修士冰冷的注視下，沉默地將同門的尸體拖拽至谷外巨大的深坑中填埋。
他們的動作麻木而機械，眼神空洞，只有偶爾瞥向廣場中央那座象征著宗門權力的大殿時，眼底深處才會掠過一絲無法掩飾的恐懼和刻骨的恨意。
宗門大殿內。
陳默踏入時，正看到莫無垢盤膝坐在主位閉目調息。
“前輩。”陳默的聲音打破了殿內的寂靜。
莫無垢緩緩睜開雙眼︰“都清理妥當了？”
“嗯，降卒也已重新編隊，分散看押，已確保萬無一失。”
莫無垢微微頷首︰“剛收到無極宗李青山的傳訊，姜家那邊，也已塵埃落定。”
陳默精神一振︰“如何？”
“李道友手段比我們更徹底。”
莫無垢的聲音平靜無波，卻透著一股寒冽，“姜家是家族根基，盤根錯節，後患無窮。他選擇了斬草除根，雞犬不留。
此刻，他正和千柔一樣，全力收服姜家勢力範圍內的那些小宗門，並抽調精銳戰力，正火速朝焚天谷趕來匯合。”
陳默沉默地點點頭。斬草除根，雖顯酷烈，但在修真界這等殘酷的宗門戰爭中，這無疑是最有效、最不留後患的做法。
姜家覆滅的消息，對炎屠和姜無涯而言，將是又一記沉重的打擊。
莫無垢站起身︰“此地由你坐鎮，約束降卒，整備防務。我必須立刻動身，去一趟藥王谷。”
“藥王谷？”
陳默眉頭微蹙，“前輩是想拉攏他們參戰？”
“參戰希望渺茫。”
莫無垢搖頭，語氣凝重，“藥王谷那幫老家伙，素來奉行中立自保，煉丹才是他們的命根子。
此去，只為爭取他們繼續保持中立，至少不能倒向炎屠一方。若能換取一些療傷保命的極品丹藥，便是意外之喜。”
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昨夜雖盡力封鎖消息，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炎屠在青州，遲早會知道焚天谷的變故。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陳默目光堅定︰“前輩放心前去。只要德州那些人不插手，僅憑炎屠和姜無涯的殘兵敗將，勝算依然在我們手中。”
“但願如此。”
莫無垢輕嘆一聲，“我最擔心的，恰恰就是德州。千柔與李青山約定，會以最快速度整合力量，將最終決戰之地，就定在這焚天谷。”
話音未落，她身形已然模糊，化作一道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冰線，消失在南方天際。
兩日後，青州，天羽宗。
曾經屬于天羽宗宗主的奢華大殿內，炎屠高踞主位，下方，幾名剛剛收服的青州小宗門宗主，正戰戰兢兢地匯報著戰利品的清點情況。
就在這時，殿門被猛地撞開。
一名負責情報傳遞的焚天宗金丹修士沖了進來，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尖銳變調︰“老…老祖，大事不好，雲州…雲州急報。”
炎屠眉頭一皺︰“慌什麼，天塌了不成？說！”
那金丹修士渾身篩糠般顫抖︰“是…是宗門出事了。冰羽宮莫無垢帶人偷襲了焚天谷。護宗大陣被破，留守弟子死傷慘重，赤火老祖他隕落了。”
“什麼？！”
他猛地站起身︰“偷襲焚天谷？放屁！”
他厲聲咆哮，眼中爆射出駭人的凶光，“莫無垢那個賤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動我焚天宗？！定是你這廢物探听錯了消息，再敢胡言亂語，老子扒了你的皮點天燈。”
他根本不信，冰羽宮在他眼中，不過是砧板上的魚肉，借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
然而，就在這時，一聲同樣蘊含著滔天怒火與悲愴的厲喝從殿外傳來。
“炎屠道友，我姜家…完了！”
姜家老祖姜無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門口，他雙目赤紅如血，滿臉猙獰扭曲。帶著泣血般的恨意︰
“李青山，那個老匹夫趁我們主力盡出青州，他帶人屠盡了我姜家滿門，雞犬不留。連襁褓中的嬰孩都沒放過，我留在雲州的幾處暗樁傳來血訊…全完了！我姜家數百年基業毀于一旦。”
轟——
如同九天驚雷在腦海中炸開，炎屠只覺得一股逆血直沖頂門，剛才還對焚天谷消息嗤之以鼻的他，此刻被姜無涯這血淋淋的證言徹底擊垮。
“啊——莫無垢、百里千柔、李青山。我要將你們碎尸萬段，抽魂煉魄，讓你們永世不得超生。”炎屠猛地仰天發出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咆哮，狂暴的元嬰中期氣勢如同失控的火山轟然爆發。
轟隆！！！
整座天羽宗大殿劇烈搖晃，堅固的梁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下方那幾個青州小宗門的宗主被嚇得肝膽俱裂，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成為他盛怒之下的祭品。
不知過了多久，那毀天滅地的氣勢才緩緩收斂。
炎屠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赤紅的雙眼中燃燒著近乎實質的怨毒，但那份瘋狂卻暫時被一種更深沉、更冰冷的殺意所取代。
姜無涯看著炎屠發泄完畢，對那些青州修士揮了揮手，那些人如同大赦退出大殿。
他走到炎屠面前，聲音冰冷︰“冷靜下來了？那我們討論下如何報仇的事。”
炎屠聲音嘶啞︰“討論？還有什麼好討論的，殺回去，立刻，馬上，我要用他們的血，洗刷焚天谷的恥辱，我要讓冰羽宮和無極宗寸草不生。”
“殺回去？”
姜無涯嘴角扯出一個諷刺的弧度，“炎屠，你腦子被怒火燒壞了嗎？看清楚現實，你焚天宗現在只剩下你一個元嬰。
我姜家更是徹底斷了根基，而對方呢？莫無垢、百里千柔，李青山三個元嬰。拿什麼殺回去？就憑那些青州投降過來的烏合之眾嗎？”
一連串冰冷的質問如同冰水澆頭，讓炎屠發熱的頭腦瞬間清醒了大半。
“那你說怎麼辦？”
炎屠的聲音低沉下來，他不是傻子，只是被滔天仇恨沖昏了頭。
姜無涯眼中閃爍著毒蛇般的光芒︰“花大代價，請德州的元嬰修士出手。”
“德州？！”
炎屠瞳孔一縮，立刻反對，“不行，可雲州是我們的大本營，這不是引狼入室嗎？”
“大本營？”
姜無涯發出一聲淒厲的慘笑，“炎屠，醒醒吧。現在已經不是了。”
他猛地逼近一步︰“況且想要請動德州那幾個老鬼出手，我們這次在青州的收獲，怕是至少要縮水一大半。沒有足夠讓他們心動的代價，你以為他們會願意趟這趟渾水。”
“一大半？！”
炎屠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青州的收獲，是他焚天宗未來東山再起的希望。
這簡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