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四人小隊的特種作戰靴踏上那片被濃霧籠罩的原始叢林邊緣時,仿佛是跨過了一道無形的、分隔生與死的世界界限。某種強烈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被無數雙充滿了純粹惡意的眼楮從四面八方、從每一片樹葉的陰影里、從每一寸泥土的深處窺視的感覺,瞬間如同冰冷的尸布般籠罩了他們的全身。
這種感覺,絕非長途航行與精神緊張所帶來的幻覺,而是一種無比真實的、源自靈魂層面的壓迫感。仿佛這整座島嶼,就是一個擁有混沌自我意識的、無比巨大的活體生物,而他們,就是不慎闖入其腐爛胃囊中的、即將被其免疫系統識別並徹底碾碎的微小異物。
這里的空氣,潮濕而悶熱到幾乎凝結成了實質。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強行吸入一團溫熱的、充滿了未知懸浮顆粒的渾濁液體,堵塞著肺葉,帶來一陣陣窒息感。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用語言名狀的、由無數植物腐敗了千百年所形成的濃重腥臭味,和某種不知名的奇異花朵那過于甜膩、甚至帶著一絲腐肉氣息的詭異香味。這兩種味道野蠻地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令人聞之欲嘔、足以侵蝕理智的致命氣息。
腳下,早已不是堅實的土地。取而代之的,是厚達半尺的、踩上去如同浸滿了水的骯髒海綿般的、由無數年的落葉和腐殖質所構成的黑色泥沼。每一步落下,都會發出“噗嗤”的聲響,並帶起一片黑色的、粘稠得如同原油的、散發著劇烈惡臭的汁液,貪婪地想要將他們的戰術靴吞噬進去。
四周的植物,徹底顛覆了他們對已知生態系統的所有認知,呈現出一種極其詭異的、充滿了扭曲病態的、瘋狂的生命力。
他們看到了如同史前巨蟒般盤繞在那些早已看不出本來面目的古老巨樹之上的巨型藤蔓,那些藤蔓通體烏黑,長滿了剃刀般鋒利的倒刺,並不斷從體表滲出粘稠的、具有強烈腐蝕性的黑色液體,滴落在地,發出“滋滋”的聲響,冒起陣陣白煙。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藤蔓在無風的情況下,也會微微地、富有韻律地蠕動,仿佛一條正在消化著獵物的巨蛇。
在那些扭曲的樹根旁,散發著幽藍色磷光的巨大蘑菇群落如同墓地里的鬼火,而當他們靠近時,這些蘑菇竟會如同有了生命般微微搖曳,那詭異的光芒時明時暗,仿佛在向叢林深處傳遞著某種不祥的信號。而在那遮天蔽日的、仿佛永遠不會有陽光透入的樹冠之上,懸掛著無數如同成人頭顱大小的巨大肉質花苞,花苞表面布滿了蛛網般的血紅色脈絡,並且正在如同心髒般微微搏動,每一次收縮,都會從頂端噴出一小股帶著甜膩香氣的、黃綠色的孢子粉塵。
“屏住呼吸,繞開那些孢子!”代號“夜鶯”的女隊員通過骨傳導耳機發出了低沉而急促的警告,她那總是掛著自信微笑的臉龐此刻一片凝重,“那味道不對勁,有強烈的神經毒素反應!”
這座島嶼,從內到外,從腳下的每一寸土地到空氣中的每一個分子,都散發著一股徹頭徹尾的、毫不掩飾的、對一切外來生靈的深深惡意。
他們在這片如同立體迷宮般、方向感被徹底剝奪的叢林中,艱難地、小心翼翼地,以最標準的四人菱形戰術隊形,前行了大約一個小時。一路上,除了那壓抑得令人幾近發瘋的、連蟲鳴鳥叫都完全不存在的絕對死寂,和偶爾從頭頂那些詭異植物的葉片上滴落的、冰冷刺骨的、不知道是什麼成分的露水之外,並沒有發生任何預想中的襲擊或意外。
然而,在場的所有人,無論是思維縝密的葉絡、冷靜果敢的莫黎,還是經驗豐富的“工蜂”與“夜鶯”,心中都非常清楚,這只不過是暴風雨來臨之前那令人窒息的寧靜。這片叢林,正像一個最耐心的頂級獵手,在等待著它的獵物,自己暴露出最致命的破綻。
真正的危險,很快便降臨了。
“停下!”始終走在隊伍最前面的、代號“工蜂”的壯碩爆破專家,突然低吼一聲,他那蒲扇般的大手猛地舉起了手中那把經過特殊改裝的、幾乎沒有射擊聲音的高斯步槍,槍口穩穩地對準了他們左前方大約三十米處的一片空無一物、只有濃霧在緩緩流動的區域。
“怎麼了,工蜂?我什麼都沒看到。”緊跟在他身後的“夜鶯”,瞬間壓低了身形,如同一只蓄勢待發的母豹,手中的消音沖鋒槍也同步指向了同一個方向,她警惕地問道,聲音壓得極低,卻異常清晰。
“有東西……過來了。”“工蜂”的聲音,因為腎上腺素的急劇飆升而顯得有些沙啞,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眼神中充滿了專注與警惕,“我听不到聲音,也看不到實體,但我的直覺在尖叫。很多……速度快到不像話!”
他的話音未落,那片原本平靜得如同死水般的濃霧之中,突然泛起了數道幾乎微不可查的、如同石子投入平靜湖面所蕩開的、細微的水波般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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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五六道近乎完全透明的、只能在它們高速移動時,通過光線的折射,才能勉強捕捉到一個模糊輪廓的矯健身影,如同出膛的、無聲的炮彈般,不帶起一絲風聲、不發出一絲聲響地,從不同的方向,向著他們四人,猛撲而來!
“幽影獵豹!”葉絡的腦海中瞬間閃過資料中的名字,一種能夠將自己的身體,與周圍彌漫的迷霧環境,進行近乎完美光學同化的、天生的頂級刺客!
“開火!”“夜鶯”的反應速度快到了極致,幾乎是在看到那絲微弱漣漪的瞬間,便憑借著她那超乎常人的戰斗直覺和無數次生死之間磨煉出的肌肉記憶,向著離她最近的那一道模糊身影,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特制的亞音速穿甲彈,帶著沉悶的呼嘯聲,精準地命中了目標!然而,令人驚駭的一幕發生了,子彈竟然毫無阻礙地,從那道透明的“幻影”身上,一穿而過,只在它後面的那棵詭異巨樹的樹干上,留下了一個冒著青煙的深深彈孔!
物理攻擊,竟然無效?!
“該死!這不是物理法則能解釋的東西!是能量體還是純粹的幻象?!”“夜鶯”驚呼出聲,臉上那標志性的自信微笑第一次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驚和一絲被戲耍的羞惱。
就在這時,其中一只“幽影獵豹”,已經悄無聲息地,利用視覺欺騙,突進到了那名負責殿後、代號為“磐石”的調查組精英隊員的面前!它那同樣透明到幾乎看不見的、但卻在空氣中閃爍著致命寒光的利爪,已經高高揚起,眼看就要將那名隊員的喉嚨,連同他厚重的戰術頭盔,徹底撕開!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甚至連眨眼的時間都沒有的危急時刻,一直保持著高度警惕、精神力牢牢鎖定著整個戰場的莫黎,猛地出手了!
她白皙的手中,憑空出現了一柄仿佛由凝固的陰影構成的黑色匕首——“界限之刃”。她沒有浪費任何一絲在這片區域本就受到極大壓制的超凡能量去進行大範圍的、華而不實的空間攻擊,而是極其精準地、在那名隊員的身前不到十公分的地方,用匕首輕輕一劃!
一個只有拳頭大小的、但內部空間卻在劇烈扭曲、坍縮著的、散發著絕對虛無氣息的小型空間旋渦,如同一道現實世界中的傷口,憑空出現!
那只正處于撲殺動作中的“幽影獵豹”,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便一頭撞進了那個看起來毫不起眼、卻蘊含著恐怖法則之力的小小空間旋渦之中!
它的身體,在一瞬間,被那股強大到無法抗衡的空間扭曲之力,拉扯、折疊、撕裂成了無數不規則的碎片,發出一聲無聲的、只在空間層面劇烈回蕩的淒厲慘叫,最終,徹底崩潰成了一片虛無的、閃爍著微光的能量粒子,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漂亮!”葉絡心中暗贊,同時瞬間分析出了這些詭異怪物的本質,“它們是介于實體和能量體之間的半位面生物!常規的物理攻擊很難命中它們的實體核心,但它們卻無法抵抗來自更高維度規則層面的打擊!”
有了莫黎這石破天驚的一手,剩下的幾只“幽影獵豹”似乎也察覺到了眼前這幾個獵物不好對付,它們發出一陣陣低沉的、充滿了威脅和不甘意味的、如同電流般的嘶吼,在周圍徘徊了片刻之後,便再次悄無聲息地,重新融入了那無邊無際的濃霧之中,徹底消失不見。
第一次遭遇戰,有驚無險地度過了。
但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前所未有的凝重。“磐石”那名隊員更是驚出了一身冷汗,背後的作戰服都濕透了,他摸著自己完好無損的脖子,對著莫黎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神中充滿了感激與後怕。如果不是莫黎的反應快到了極致,他現在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尸體。
他們繼續前行,在穿過了一片散發著如同濃硫酸般刺鼻惡臭的、不斷冒著綠色氣泡的沼澤地帶時,又遭遇了第二種、更加棘手和蠻不講理的變異生物。
那是一條體型如同小型攻擊潛艇般巨大、通體覆蓋著厚厚的、如同擁有生命的史萊姆般不斷蠕動的、深綠色苔蘚的……“沼澤巨蟲”!
“我來試試火力!”“工蜂”作為隊伍中的重火力手,第一時間就反應了過來。他半跪在地,將高斯步槍切換到榴彈模式,第一時間就向那頭巨蟲那龐大的身軀,發射了一枚高爆榴彈。
然而,那枚足以將一堵鋼筋混凝土城牆都炸開一個大洞的高爆榴彈,在擊中巨蟲那厚厚的苔蘚體表的瞬間,竟然如同泥牛入海般,連一絲火花都沒有濺起,便被那層詭異的、不斷蠕動的苔蘚,徹底地、無聲無息地,吸收了進去!
“媽的,這東西在嘲笑我們!”“工蜂”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能量攻擊無效!那層苔蘚……能吸收爆炸所產生的全部沖擊波和熱能!”
葉絡也迅速嘗試著,調動體內為數不多的“霜噬之牙”的力量,向那頭巨蟲打出了一道充滿了極致寒氣的冰霜吐息。但結果,同樣如此。那股足以在瞬間將鋼鐵凍結成齏粉的極寒氣流,在接觸到那層詭異苔蘚之後,便如同被投入了黑洞一般,瞬間被吸收得一干二淨,沒有對巨蟲造成任何實質性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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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頭沼澤巨蟲,則被他們這番無力的攻擊徹底激怒,它那龐大的身軀猛地從沼澤中挺起,張開那如同通往深淵的地獄入口般的、長滿了如同絞肉機般環狀利齒的巨大口器,帶著一股腥臭到令人作嘔的狂風,向著他們猛地吞噬而來!
“炸它的肚子!所有生物的腹部和內部都是弱點!”葉絡在那千鈞一發的瞬間,不再嘗試從外部攻擊,而是大聲吼道,同時一個側翻躲開了巨蟲的撲擊。
他們最終,還是依靠最原始、也最野蠻、最考驗配合的辦法——由葉絡和莫黎負責左右騷擾,利用靈活的身法和微弱的超凡能量吸引巨蟲的注意力,誘使其不斷地張開嘴巴,試圖將他們吞噬。而經驗豐富的“工蜂”和“夜鶯”,則抓住那轉瞬即逝的、不到半秒的機會,將數顆經過特殊改造的、延時引爆的高爆手雷,用盡全力、精準地,扔進了那頭巨蟲那深不見底的、散發著惡臭的嘴里!
伴隨著一聲從巨蟲內部傳來的、被厚實的血肉過濾得異常沉悶的爆炸聲,那頭不可一世的“沼澤巨蟲”,才終于發出一聲充滿了不甘和痛苦的哀鳴,龐大的身軀如同推金山倒玉柱般轟然倒下,在沼澤中濺起了滔天的污泥,徹底沒了生息。
然而,真正的危險,還遠未結束。
當他們為了躲避一群被巨蟲的血腥味吸引而來的、更加難纏的、如同變異禿鷲般的飛行生物,而狼狽地躲入一個從外面看起來毫不起眼的、陰暗潮濕的山體洞穴之中時,他們遭遇了此行以來,最危險、也最詭異的一種怪物。
那是一種通體漆黑如墨、如同放大了數十倍的巨大蜥蜴般、卻又能在洞壁和洞頂上如同壁虎般高速爬行的、最關鍵的是——它們沒有眼楮,整個頭部只有一張不斷開合的嘴巴……“無眼爬行者”。
這些怪物,並沒有鋒利的爪牙,甚至連攻擊的欲望都不強。但它們,卻能從自己那不斷劇烈震動的喉部,發出一種頻率極其詭異的、能夠直接穿透物理防御、作用于生物靈魂之上的……次聲波!
“唔!”隊伍中,那名之前差點被“幽影獵豹”殺死的、代號“磐石”的精英隊員,在听到那詭異聲音的瞬間,便猛地抱住了自己的頭,從喉嚨里發出了野獸般的痛苦呻吟!他的雙眼,在瞬間就變得空洞而無神,瞳孔渙散,整個人仿佛被拉入了某個來自于他過去經歷中最恐怖、最絕望的夢魘之中,開始對著空無一物的洞壁胡亂開槍,精神防線,在瞬間就瀕臨崩潰!
精神污染!這是比物理攻擊和能量攻擊更加防不勝防的、來自靈魂層面的打擊!
“該死!”葉絡見狀,立刻知道不妙。他沒有任何猶豫,立刻動用了自己體內,那股來自于母親甦韻血脈傳承,並在“萬源歸寂之所”與“規則本源之火”共鳴後,變得無比純淨和神聖的……光屬性本源之力!
他將這股平時都舍不得動用一絲一毫的、如同黃金般珍貴的力量,凝聚于指尖之上,化作一點溫暖的、驅散一切邪祟與混沌的微光,然後重重地點在了那名隊員的眉心之上!
一股溫暖而聖潔的光芒,如同微縮的太陽,瞬間將那名隊員籠罩。那股侵入他靈魂、充滿了負面、狂暴、絕望情緒的次聲波,在這股純粹到極致的、代表著秩序與守護的本源之力面前,如同遇到了天敵的冰雪,被迅速地淨化、驅散,化為烏有。
那名隊員,也終于從那恐怖的幻覺中,猛地清醒了過來,但整個人,卻如同溺水後剛剛被救上岸一般,徹底虛脫了,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眼神中充滿了劫後余生的恐懼。
每一次遭遇,都像是一次在生死邊緣進行的、沒有任何提示的艱難解謎。他們必須不斷地、快速地,去摸索這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未知生物的特性和致命弱點,然後用最有效、最節省能量和彈藥的方式,去改變自己的戰術。任何一絲的判斷失誤,任何一秒的配合延遲,都可能導致全軍覆沒的慘烈結局。
就在他們好不容易,從那個充滿了精神污染的恐怖洞穴中逃出來之後,一場更加巨大的危機,降臨了。
他們在一場與數只不同種類的、被他們之前的戰斗所吸引而來的變異生物的、混亂不堪的遭遇戰中,小隊的陣型被徹底沖散了。
葉絡和莫黎,被一群對聲音極其敏感的、如同放大了的巨大蝙蝠般的飛行怪物,一路緊追不舍,最終,慌不擇路之下,被逼入了一處三面都是高達數百米的、光滑陡峭的懸崖的……死路絕境!
他們背靠著一處布滿了濕滑青苔和古老藤蔓的、冰冷而堅硬的古老石壁,而在他們的前方,是那黑壓壓的一片、至少有數十只的、雙眼閃爍著嗜血紅光的、被他們的聲音和生命氣息所吸引而來的恐怖飛行怪物!
退無可退!戰無可勝!
就在這徹底的、令人窒息的絕望之中。
葉絡手中那枚一直以來因為被迷霧壓制而光芒暗淡的“指南針星璇”,突然……毫無征兆地,光芒大放!
它不再指向那遙遠而模糊的、島嶼深處的某個方向,而是……猛地一轉,用一種前所未有的、無比堅定和清晰的、璀璨如創世星辰般的七彩光芒,死死地、筆直地、指向了他們身後那面……被無數粗壯的、如同巨蟒般的藤蔓所嚴密掩蓋的、看起來與普通山體無異的……古老的石壁!
在那里,似乎隱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通往未知深處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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