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借助“阿卡納之匙”的逆天能力,強行窺探到了那被稱為“災厄之源”的、那令人靈魂都為之戰栗、認知都為之崩塌的、充滿了終極恐怖的本質之後,葉絡的整個世界觀,都在這一刻,遭受到了一次……毀滅性的、不可逆轉的、徹底的重塑。
就如同一個一直生活在二維平面畫卷中的紙片人,在某一天,突然被一只來自三維世界的手,從畫紙上拎了起來,讓他親眼看到了畫卷之外那浩瀚無垠的、充滿了無限可能與無限恐怖的真實世界。
那種沖擊,是降維度的,是碾壓式的,是足以讓之前所有的認知、所有的常識、所有的價值觀,都在瞬間,轟然崩塌、化為齏粉的。
他之前所經歷的一切,無論是與那個殘酷的、視人命如草芥的“圖鑒組織”之間,那些充滿了血腥與仇恨的殊死廝殺;還是與那些擁有著各種詭異而強大能力的遺蛻持有者之間,那些賭上性命與尊嚴的生死搏斗;甚至是……他自己那引以為傲的、融合了海德拉血統之後所帶來的那種,足以輕松摧毀一座小型城市、被普通人視之為天災的、毀天滅地的恐怖力量……
在眼前這個,只需要一絲氣息的泄露,就足以污染神明、顛覆整個世界法則的、真正的“宇宙級災難”面前,都顯得是那樣的……
可笑。
那樣的……微不足道。
就像是一群正在為了一塊小小的面包屑,而打得頭破血流、尸橫遍野的螞蟻,它們沾沾自喜于自己戰勝了同類,獲得了短暫的生存權,卻根本就不知道,也無法理解,在它們頭頂那片被它們稱之為“天空”的無垠蒼穹之上,一只……屬于更高維度存在的、足以將它們連同整個蟻巢、連同它們所賴以生存的這片大地,都輕易碾碎的、冷漠而無情的巨足,正在緩緩地、不可逆轉地,落下。
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仿佛能夠將靈魂都徹底凍結的無力感與絕望感,如同最冰冷的、來自于深淵的黑色潮水,在一瞬間,就徹底淹沒了他。
他的心髒,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讓他連呼吸,都變得無比困難和痛苦。
他第一次,對這個世界的“未來”,產生了如此深刻的、如此沉重的、發自靈魂最深處的……悲觀。
連那位在終末壁畫之中,被描繪得如此強大、如此偉大、幾乎可以說是無所不能的、代表著這個世界秩序頂點的創世神靈“凜冬之母”,都只能以燃燒自己的神體、犧牲自己的“存在”、忍受億萬年永恆孤獨為代價,才能……勉強地、暫時地,將這個僅僅是“外神”一絲氣息的恐怖“災厄之源”,封印于此。
那麼……
那麼,生活在這個早已失去了神明庇護的、靈氣日益稀薄、法則也開始出現混亂的、搖搖欲墜的末法時代的他們……
這些……在凡人眼中,如同神明般強大、能夠呼風喚雨、移山填海的、所謂的“超凡者”,又能做些什麼呢?
他們,又能……拿什麼去對抗?
拿什麼去對抗一個,連神明都需要用生命去獻祭,才能勉強拖延住其腳步的……終極恐怖?
這個念頭,像是一把最鋒利的、淬滿了劇毒的匕首,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刺入了他那顆剛剛建立起來的、脆弱不堪的信心之中,然後,用力的、殘忍的,攪動著。
葉絡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了起來。他的眼神,也開始變得渙散,瞳孔之中,那剛剛燃起的、名為“希望”的火焰,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黯淡下去,即將,被那無邊無際的、名為“絕望”的黑暗,所徹底吞噬。
就在他的意志,即將要被這股沉重的、令人窒息的、足以壓垮任何英雄的絕望所徹底擊潰,即將要放棄所有的抵抗,選擇與這個世界一同沉淪的……最危險的關頭——
他懷中的莫黎,仿佛是跨越了肉體的隔閡,直接感受到了他那正在劇烈波動的、充滿了負面情緒的靈魂狀態,她那雙原本因為虛弱而緊閉的、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了一下。
然後,她用盡了自己最後一絲力氣,輕輕地、卻又無比堅定地,反手握住了他的那只,因為顫抖而不自覺攥緊的、冰冷的大手。
那只小手,是那樣的冰冷,那樣的虛弱,甚至因為脫力,還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但那份來自于同伴的、充滿了擔憂、信任、與無聲鼓勵的真實觸感,卻像是一道……在最絕望的、伸手不見五指的凜冽寒冬之中,突然亮起的、一束微弱的、卻又無比真實的溫暖燭光。
它瞬間就刺破了那層包裹住葉絡靈魂的、由無力感與絕望所構築的冰冷堅冰,將一股暖流,注入到了他那顆即將要被徹底凍結的心髒之中。
最終,將他……
從那個即將要讓他徹底沉淪的、充滿了自我否定的、無底的黑暗深淵邊緣,硬生生地,給拉了回來。
他猛地驚醒,如同一個從最可怕的噩夢中,被驟然喚醒的人。
他的瞳孔,重新聚焦。他那渙散的眼神,也重新恢復了神采。
他下意識地轉過頭,看著懷中那個臉色依舊蒼白如紙、呼吸依舊微弱得如同隨時都會斷絕、但那雙重新睜開的、美麗的眼眸之中,卻充滿了毫不動搖的、堅定不移的信任的少女。
他又想起了……
想起了遠在那座被鋼鐵與霓虹所籠罩的現代城市之中,那些,還在因為他的失蹤而擔心不已、還在苦苦等待著他回去的、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
他還想起了……
自己的母親,甦韻。
那位……同樣是領先了整個時代、獨自一人,就觸踫到了這個世界最深層、最危險的秘密、並且,也同樣是為了守護這個她所深愛著的世界,而最終付出了自己生命的、偉大的、可敬的女性。
不。
不能放棄。
絕對不能,在這里放棄!
即便是……他們的力量,在真正的災難面前,如同蚍蜉撼樹,顯得那樣的不自量力。
即便是……他們的抵抗,在命運的洪流面前,如同螳臂當車,顯得那樣的徒勞無功。
即便是……這所有的一切,都注定是一場毫無希望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悲壯遠征。
但……
只要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值得他去守護的人。
只要他的心中,還有一個必須去完成的、由母親所傳承下來的、沉重的使命。
他就……絕對不能,也絕對不允許自己,在這里,被“絕望”這種……最廉價,也最無用的情緒,所徹底擊倒!
葉絡的眼神,重新變得……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更加的堅定!更加的銳利!
那是一種……在認清了現實的殘酷之後,依舊選擇挺身而出的、真正意義上的、屬于“勇者”的眼神!
他強迫自己,將意識從對那個恐怖的“災厄之源”的無盡恐懼之中,徹底抽離出來。他將自己的目光,如同最鋒利的、足以斬斷一切迷惘的利劍,再一次,投向了那個懸浮在巨大圓形祭壇的正上方、靜靜地、散發著夢幻般純淨藍色光芒的……
“極寒凝晶”。
如果說,這座宏偉的“冰封神殿”,是那位偉大的“凜冬之母”,用自己的身軀所鑄就的、守護著這個世界的最後一道……“堅固盾牌”。
那麼,這顆……被雪狼部落的傳說,賦予了無數神奇能力的晶石,又在這座巨大的、復雜的封印體系之中,扮演著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一個……至關重要的角色!
葉絡將自己那已經因為重新燃起的斗志而平復下來的、重新恢復了秩序與冷靜的意識,再一次,緩緩地,向著那顆充滿了神秘與本源法則氣息的晶石,探了過去。
有了之前解讀“神靈低語”和解析壁畫符文的、那次驚心動魄的經驗,這一次,他的意識探查,不再是像一只無頭蒼蠅一樣,毫無章法地去胡亂沖擊和感知。
而是……變得更具有目的性,也更加的……技巧性。
甚至……帶上了一絲,發自內心的……敬意。
他主動地,將自己身上,那因為融合了“海德拉血統”而產生的、與這片天地的冰雪元素天生親和的本源力量,以及……那股來自于母親甦韻的、充滿了“絕對秩序”與“無私守護”概念的、純粹的光屬性力量,以一種極為精妙的方式,緩緩地糅合在了一起。
最終,形成了一股……獨特的、復雜的、卻又無比純粹的、代表著“善意”與“同源”的……特殊精神信號。
然後,他將這股精神信號,如同放飛一只代表著和平與友誼的白色信鴿般,小心翼翼地,向著那顆“極寒凝晶”所自然散發出的、那片充滿了極致寒冷與絕對秩序的強大能量場,緩緩地,傳遞了過去。
“……我……不是敵人……”
“……我……是來幫助你的……”
“……告訴我……你的……身份……”
當這股充滿了最純粹的善意、不含一絲雜念的精神信號,如同春風化雨般,輕輕地,接觸到那顆“極寒凝晶”所散發出的、那片足以凍結一切物質和能量的、強大的能量場時——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顆晶石,並沒有像葉絡之前預想的那樣,產生任何強烈的、充滿了攻擊性的排斥,或是……發動任何足以將他靈魂瞬間撕碎的恐怖反擊。
恰恰相反。
它那原本穩定而又內斂的、如同深邃的、亙古不變的宇宙星雲般的夢幻藍色光芒,在感知到葉絡這股獨特的、充滿了“守護”與“秩序”意志的特殊精神信號之後,竟然……
如同沉睡了億萬年的神明,終于听到了第一聲虔誠的祈禱般,微微地、輕輕地,閃爍了一下。
緊接著,一股……
一股比之前他通過“阿卡納之匙”所強行解析的、那些斷斷續續的“神靈低語”,要更加清晰、更加直接、也更加……純粹的……本源信息流,竟然……主動地,從那顆晶石的內部,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奔涌的河流般,傳遞了出來,與葉絡那片由光芒所守護的意識之海,溫柔地、毫無保留地,連接在了一起。
那一刻,葉絡,終于……明白了。
他明白了,這顆被雪狼部落傳頌了數千年的“極寒凝晶”,它……
它,根本就不是什麼普通的、可以讓超凡者用來修復受損遺蛻的、天地生成的“天材地寶”。
它,更不是什麼傳說中,神明隕落之後,所遺留下來的、可以被凡人隨意繼承的……“神明遺產”。
它,就是那位偉大的、值得所有生靈去敬仰的“凜冬之母”,在將自己的神體、神格、與神魂,都徹底地融入這座巨大的、守護著整個世界的封印之後,所留下的……
最後,也是最核心的……神力凝聚物!
它,是這位偉大女神,其神格的最終化身!
是她那顆早已為了守護世界而停止跳動的、神聖心髒的完美替代品!
是她那早已融入了整個封印體系的、偉大意志的最終延伸!
它,就是整個“冰封神殿”封印體系之中,所有能量運轉的……絕對中樞!
是維持著這個巨大而復雜的封印,在經歷了億萬年的時光消磨與“災厄”侵蝕之後,依舊能夠精準地、高效地、不間斷地運轉下去的……
永恆的動力源!
它,就是這座巨大封印的……
“封印之心”!
是如同最堅固的、由神明法則所鑄就的巨大船錨一般,將這個早已傷痕累累、搖搖欲墜的世界,死死地、牢牢地,固定在代表著“希望”與“存在”的秩序海岸線上,不被那片……名為“災厄”的、代表著“虛無”與“毀滅”的混沌海洋,所徹底吞噬的……
最後的“秩序之錨”!
它,無時無刻,不在向著整個封印體系,釋放著最純粹的、代表著“絕對零度”與“絕對秩序”的本源法則力量,去對抗著、去中和著、去淨化著……那些,正從封印那已經開始出現的、細微的裂痕之中,不斷滲透進來的、充滿了污染與腐蝕的……“災厄之源”的恐怖氣息!
它,就是……
這個世界,最後的……
一道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