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葉絡、莫黎和巴圖,這三個身份、來歷、目的各不相同,卻又被命運的絲線緊緊綁在一起的旅人,懷揣著一種難以用言語去形容的、混雜了極致的敬畏、靈魂的震撼與一絲絲無法言喻的宿命感,緩緩地、一步一步地,踏上那座完全由一整塊、流淌著永恆七彩輝光的巨大天然冰晶所構成的中央祭壇時,他們才真正地、切身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神”的領域。
他們能清晰地感覺到,周圍空氣中的能量濃度,已經達到了一個完全超出了他們認知極限的、令人匪夷所思的、幾乎要徹底凝結成實質的恐怖境地。
這里的能量,已經無法再用任何單一的屬性去定義。它不再是單純的、極致凜冽的冰雪之力,也不再是純粹的、充滿了守護意志的光明之力。
而是……一種他們從未曾接觸,甚至連想象都無法想象的、將這兩種、甚至更多種他們完全無法理解的、屬于世界本源的至高法則,以一種超越了邏輯的、完美無瑕的方式,徹底融合在一起的……更高層次的、充滿了“神性”與“秩序”的……復合創世能量。
他們每向前邁出一步,都仿佛是在一片由純粹能量所構成的、粘稠得如同水銀的無形海洋之中,艱難地跋涉。
每一步的抬起與落下,都需要耗費巨大的力氣,仿佛他們的雙腿之上,捆綁著整座山脈的重量。然而,與這種沉重的物理感受截然相反的,是他們的靈魂與身體內部,正在經歷著一場前所未有的、劇烈而又溫和的……能量洗禮。
那股龐大到足以撐爆任何凡人之軀的、充滿了神聖秩序的能量,如同最溫柔的潮水,一遍又一遍地,沖刷著他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滲透進他們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乃至于每一個最微小的細胞之中。
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這股品質高到無法理解的能量沖刷之下,發出了不堪重負的、痛苦的悲鳴,卻又在同一時間,因為感受到了這種來自生命最本源的滋養,而發出了無比貪婪、無比渴望的、瘋狂的歡呼。
這種痛苦與愉悅並存的、充滿了極致矛盾的奇妙感覺,幾乎要讓他們的精神徹底崩潰。
而在這場神聖的能量洗禮之中,三個人,又因為各自不同的體質與經歷,產生了截然不同的、獨一無二的深刻體驗。
對于葉絡而言,這片充滿了絕對“秩序”的能量場,就像是一雙來自神明的、威嚴而又公正的無形大手,強行介入了他那片早已混亂不堪的、時刻都處在戰爭邊緣的……內在世界。
他能無比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那兩股原本如同光明與黑暗、冰與火一般,永遠勢同水火、時刻都在相互沖突、相互消磨的極端力量——那股繼承自未知存在的、充滿了原始、狂暴與毀滅意志的“海德拉血統”,與那股來自于母親甦韻最後的守護、充滿了神聖、秩序與守護意志的“光之庇護”,在這片更高層次的、充滿了絕對“神性”的能量場籠罩之下,竟然……奇跡般地、不約而同地,暫時停止了它們之間永無休止的對抗。
它們就像是兩個正在進行著生死決斗的、桀驁不馴的絕世霸主,突然被一位遠比它們更加強大、也更加古老的、不容置疑的帝皇,用冰冷的眼神,同時瞥了一眼。
它們仿佛都被這片更高層次的、絕對不容挑釁的“神性”能量場所徹底震懾,各自不甘地、卻又不得不收起了自己那足以毀天滅地的獠牙與利爪,緩緩地、警惕地,退回到了各自所盤踞的領域之中,陷入了一種……充滿了忌憚與猜疑的、前所未有的、微妙的……脆弱平衡狀態。
這短暫而又寶貴的內在“停戰”,讓葉絡那一直以來都被兩種極端力量反復撕扯、時刻都緊繃到極限的神經與靈魂,得到了片刻的、無比珍貴的喘息。
他第一次,能夠以一個相對“旁觀者”的清醒視角,去審視自己體內的這兩股力量。他感覺到,“海德拉血統”的本質,並非是純粹的邪惡,而是一種……充滿了原始生命力的、無序的、極致的“混沌”。而母親留下的“光之庇護”,則是另一種極端——代表著絕對的、不容更改的、至高的“秩序”。
混沌與秩序,毀滅與守護。
這片祭壇的能量場,此刻,就如同一個完美的、至高的“裁判”,強行維持住了他體內這片戰場的平衡。這種感覺,讓葉絡在感到一絲久違的輕松之余,心中更是涌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對于更高層次力量的……深深敬畏與……強烈渴望。
而對于莫黎來說,踏上這座祭壇的感覺,則與葉絡那充滿了內在博弈的體驗,截然不同。
如果說,之前的“七彩輝光”,只是讓她感覺像是投入了一個溫暖的港灣。那麼此刻,當她真正踏足在這片由神聖能量所構成的“海洋”之中時,她感覺自己仿佛……徹底地、完整地,回到了生命誕生之初的、那個最溫暖、最安全、最充滿慈愛的……母親的懷抱。
她那枚因為在與艾薩克的戰斗中,過度使用而嚴重受損、布滿了無數細微裂痕、時刻都在向她傳遞著如同靈魂撕裂般劇痛的“暗影裂隙”遺蛻,此刻,正如同一個在無盡的黑暗與饑餓之中,流浪了無數個世紀的、瀕死的嬰兒,終于,感受到了母親那充滿了生命甘霖的、溫柔的呼喚。
它不再需要去貪婪地、瘋狂地,吸收周圍空氣中那些逸散出來的、微不足道的能量余暉。
因為此刻,它正完整地、徹底地,浸泡在這片……由最本源的、最高級的生命能量所構成的……溫暖海洋之中。
一股股精純到無法想象的、充滿了“修復”與“滋養”法則的能量,正主動地、溫柔地、源源不斷地,涌入她那枚早已瀕臨破碎的、暗淡無光的遺蛻本源之中。
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遺蛻之上那些如同蛛網般密布的、猙獰的裂痕,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被緩緩地、一點一點地修復、填滿、撫平。那一直以來都在折磨著她的、如同萬針穿心般的劇痛,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同久旱逢甘霖、枯木再逢春般的、發自靈魂最深處的、極致的舒適與……滿足。
她的腳步,是三個人之中,走得最輕盈的。因為每向前一步,她都能感覺到自己的狀態,正在變得更好。一種前所未有的、名為“希望”的溫暖光芒,正在她的心中,重新,熊熊燃燒。
至于巴圖,這位雪狼部落的首領,他的體驗,則更加的……充滿了神聖的、史詩般的宿命感。
當他的雙腳,踏上這座祭壇的瞬間,他腦海中那道已經變得無比清晰的“神靈低語”,瞬間,化作了……一聲……響徹他整個靈魂世界的、充滿了無盡悲傷與不甘的……古老狼嚎!
他的血脈,他那流淌了數千年的、屬于“遠古之狼”的戰士之血,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沸騰!
他仿佛看到了一幕幕被塵封了億萬年的、屬于他先祖的、悲壯的幻象。他看到了那頭神駿的、如同山脈般巨大的銀色巨狼,是如何帶領著它的族群,在這片冰封的大地上,建立起一個輝煌的國度。他又看到了,在某個星辰隕落的黃昏,那來自神域的“背叛者”,是如何用卑劣的手段,竊取了它那顆蘊含著整個世界冰雪權柄的……神之心髒。
他每向前走一步,都仿佛是踩在自己先祖那早已干涸的、化作了黑色冰川的血泊之上。他的腳步,無比的沉重,無比的……悲愴。他的眼中,沒有對自身力量的審視,也沒有對傷勢恢復的欣喜,有的,只是一種……承載了整個族群數千年夙願的、無窮無盡的……悲傷與……憤怒。
他走得最慢,也最……虔誠。
終于,在經歷了這場短暫卻又仿佛跨越了萬古歲月的、直面各自靈魂的“朝聖之旅”後,他們三人,走到了這座巨大圓形祭壇的最中心。
然後,他們不約而同地,同時,緩緩地,抬起了頭。
他們的目光,順著那些從祭壇冰晶內部、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如同彩虹融化成的實質般的七彩流光,以及……順著那些從他們頭頂之上、那片真實而又浩瀚的、深邃無垠的星穹之中,灑落下來的、那億萬道如同神明絲絛般的、溫柔而莊嚴的星光……
共同地、精準地,指向了那個……唯一的、最終的、萬法歸一的……絕對焦點,望了過去。
那一刻,時間,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徹底地、永恆地,靜止了。
空間,也仿佛在這一個焦點之前,失去了其存在的意義。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這一刻,徹底地、完全地,停滯了。
他們的眼眸之中,只倒映出了一幅……足以讓任何曾經、現在、乃至未來看到它的生靈,都永生永世,無法忘懷的、充滿了極致的美麗與極致的矛盾的……絕世景象。
就在那座巨大祭壇的正上方,離地約莫數米高的半空之中,沒有受到任何已知或未知的、任何形式的外力支撐,就那樣……靜靜地、安詳地、仿佛亙古以來便一直存在于那里的……獨自懸浮著。
懸浮著一顆……約莫只有成年人拳頭大小的、通體晶瑩剔透、閃耀著一種深邃到足以吞噬靈魂的、夢幻般的、無法被定義的幽藍色光芒的……完美晶石。
它的外形,並非是任何人工可以雕琢出的、規則的圓形或者完美的菱形,而是……呈現出一種充滿了最極致的、最原始的自然之美的、完全不規則的多面體。它的表面,擁有著成百上千個大小不一、角度各異的完美切面。每一個切面,都仿佛是經過了宇宙這位最高明的工匠,用最嚴謹的、最本源的法則之力作為刻刀,耗費了無數個足以讓星辰都為之生滅的漫長紀元,才無比精心、無比耐心地、一刀一刀地雕琢而成。
它的每一條稜線,都蘊含著某種空間的至理;它的每一個轉角,都仿佛在訴說著時間的奧秘。
它是如此的完美,以至于……讓人感覺它根本不應該存在于這個凡俗的、充滿了缺陷的世界。
它的顏色,是一種……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任何畫筆都無法調和出的、深邃的、仿佛蘊含了整個宇宙終極奧秘的……幽藍色。
那藍色,比最純淨的、萬里無雲的矢車菊藍寶石,還要清澈、純粹百倍。
比最深邃的、沒有任何一絲光污染的、午夜的星空,還要神秘、浩瀚千倍。
僅僅只是凝視著它,就仿佛能讓人的意識與靈魂,都被它那深邃的藍色,不由自主地、徹底地吸入其中,墜入一個……充滿了永恆的寧靜與絕對的零度的……無盡藍色夢境。
然而,這顆晶石最令人感到靈魂都為之戰栗的、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還不是它那鬼斧神工般完美的外形,也不是它那足以吞噬心神的、夢幻般的永恆色彩。
而是……它的內部。
透過那層晶瑩剔透的、如同用絕對光滑的、不存在任何摩擦力的冰面般所構成的外殼,可以清晰無比地看到,在這顆小小的、僅僅只有拳頭大小的晶石內部,竟然……完整地、真實地,蘊藏著一片……正在以一種恆定的、充滿了秩序之美的規律,緩緩運轉著的……微縮星空!
無數顆比最微小的塵埃還要渺小的、卻又散發著無比璀璨、無比真實的、如同鑽石般光芒的微縮星辰,正在它的內部,沿著各自的、凡人無法理解的、神秘而又神聖的軌跡,緩緩地、莊嚴地轉動。
在那些微縮星辰之間,有如同星雲般的、淡紫色的、半透明的光帶,正在如同最輕柔的絲綢一般,緩緩地飄蕩。
偶爾,還會有一兩顆顯得格外明亮的、微縮的流星,拖著長長的、絢爛的金色尾焰,優雅地、無聲地,劃破這片寧靜的微縮星空,留下了一道……轉瞬即逝,卻又美得令人心碎的、壯麗的軌跡。
而——
就在這片寧靜而又壯麗的、充滿了生命與秩序之美的微縮星空之間,又……正同時地,刮著一場……永恆不息的、寂靜無聲的、卻又仿佛能毀滅和凍結一切的……微縮暴風雪!
無數片細小到需要用神識才能看清的、每一片都閃爍著鑽石般璀璨光芒的、由最純粹的、超越了“絕對零度”這個概念本身的、極致的寒意所構成的、完美的六角形雪花,正在它的內部,以一種充滿了狂暴與混亂意志的姿態,瘋狂地、急速地飛舞、踫撞、旋轉,形成了一個又一個充滿了毀滅氣息的、小小的、無聲的……暴風雪眼。
一片正在安靜運轉的、充滿了生命與至高秩序的……創世星空。
一場正在瘋狂肆虐的、充滿了死亡與原始混亂的……滅世風雪。
這兩種截然相反的、充滿了極致矛盾的、代表著宇宙終極兩極的宏偉景象,竟然就那樣,被一種更高層次的、無法被理解的無上偉力,完美地、和諧地、永恆地,封印在了這顆小小的、僅有拳頭大小的晶石之中。
它們彼此對立,又彼此依存;相互毀滅,又相互創生。最終,形成了一種……令人靈魂都為之戰栗、認知都為之顛覆的、充滿了矛盾與和諧的、無上的……終極之美。
它,向外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能將時間與空間本身都徹底凍結、徹底粉碎的……創世級的極致寒冷。
這股寒冷,是如此的純粹,如此的霸道,以至于連周圍那些充滿了“神性”的、高傲的七彩流光,在靠近它一定範圍之後,都會被強行地、不可逆轉地,染上一層淡淡的、充滿了死寂氣息的、冰藍色的光暈。
然而,也正是在這股足以凍結一切、終結一切的極致寒冷的核心深處,卻又……正同時地,向外散發著一絲……極其微弱,極其細微,卻又無比清晰、無比頑強的、充滿了無限可能的……奇異的生命律動。
那律動,微弱得仿佛隨時都會熄滅,卻又堅韌得如同宇宙的脈搏。
它就如同一個正在無盡的、冰冷的、黑暗的虛空之中,沉睡了無數個紀元的、最古老的、最初的嬰兒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心跳。
充滿了死寂,又充滿了新生。
充滿了終結,又充滿了開端。
毫無疑問,它,就是葉絡一行人,歷經了千辛萬苦,付出了無數的鮮血與代價,苦苦追尋了無數個日夜的……最終目標。
那個存在于傳說中的、足以修復一切靈魂創傷,蘊藏著神明秘密與世界本源的……
極寒凝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