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一聲沉重到仿佛能讓冰封十萬年的大地都為之哀鳴的恐怖巨響,在這片寂靜得只剩下眾人那被無限放大的心跳與粗重呼吸聲的冰晶大殿中悍然回蕩。那聲響,如同實質化的沖擊波,激起了千層萬層的、晶瑩而致命的冰屑,它們如同被引爆的海洋掀起的海嘯,以摧枯拉朽之勢,向著四面八方瘋狂擴散。
那頭如同從太古神話中走出的、司掌寒冬與毀滅的神魔,那頭剛剛還在瘋狂掙扎、其每一寸肌肉的痙攣都讓在場所有心高氣傲的超凡者感到發自靈魂最深處戰栗的冰藍色惡魔,終于……在發出一聲貫穿了雲霄、其聲調中復雜地包含了無盡痛苦、滔天憤怒、深入骨髓的不甘、以及最終那一絲……微弱到幾乎不可聞的解脫的悠長嘯聲之後,如同被那至高無上的神明在瞬間抽走了所有靈魂絲線與支撐力量的提線木偶,那龐大到足以遮蔽光線的、充滿了極致壓迫感的身軀,就那樣直挺挺地、毫無征兆地、重重地向後倒下。
它的身軀,狠狠地砸在了那片早已被他自己那狂暴的力量摧殘得面目全非、布滿了無數深淵裂痕的冰晶地面上。
撞擊的力量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整個寬闊得如同巨人殿堂的冰晶通道,都為之劇烈地一顫。無數大小不一的冰塊、冰稜與細密的冰塵,從數十米高的、雕刻著古老符文的穹頂之上,如同瀑布般簌簌落下。在神殿深處那昏暗而詭異的幽藍色光線的映照下,這漫天飛舞的冰塵,仿佛是在為這場驚心動魄、不為任何外人所知的、發生在靈魂維度的慘烈戰爭的落幕,獻上了一場無聲的、莊嚴而悲壯的葬禮。
戰場,在這一刻,終于陷入了一種真正意義上的、仿佛連時間法則都在此地停止了流動的、絕對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無論是雪狼部落首領巴圖那雙充滿了無盡擔憂與緊張、甚至帶著一絲微弱期盼的渾濁老眼;還是圖鑒組織干部艾薩克那雙閃爍著極度驚疑與狂熱探究之光的冰藍眼眸;亦或是那些幸存的“淨化者”隊員們那充滿了劫後余生的恐懼與高度警惕的眼神,都齊刷刷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眨不眨地聚焦在了那個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龐大的身影之上。
他死了嗎?
那頭怪物,那頭強大到顛覆了他們所有人對力量認知上限的、幾乎不可戰勝的怪物,終于……徹底地、完全地死了嗎?
還是說,這只是新一輪、更加可怕、更加無法預測的恐怖爆發前,那短暫得令人窒息的、風暴來臨前的沉寂?
沒有人知道答案。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比刺骨的寒冷更加令人恐懼的、濃重到幾乎凝成實質的、名為“未知”的恐懼。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讓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那位見多識廣、自認為已經洞悉了大部分超凡領域秘密、甚至親手主導過無數次殘酷實驗的艾薩克在內,都同時無法控制地瞪大了眼楮,臉上露出了混雜著極致震驚、深度困惑與強烈到幾乎要扭曲面容的、難以置信的復雜神情。
只見,那具龐大的、充滿了猙獰而又殘酷的、宛如藝術品般完美的獸軀之上,開始發生了肉眼可見的、奇跡般的、完全違背了他們對超凡力量、生物學、乃至這個世界基本運行法則所有認知常識的……逆向蛻變。
那些覆蓋在他體表、每一片都如同最上等的、產自極北冰海萬米深處的藍寶石般堅硬而璀璨的冰藍色鱗片,它們上面流轉著的、充滿了高貴與神性光輝的能量光澤,正在以一種極快的、不可思議的速度黯淡下去。
緊接著,這些曾經堅不可摧的鱗片,開始變得虛幻、半透明,仿佛它們的物質結構,正在被一種更高層次的、超越了物質維度的神秘力量,從其內部的根源處進行著徹底的瓦解。
最終,它們如同被沙漠中的狂風吹散的、由最頂尖藝術家耗費心血繪制的精美絕倫的沙畫,化作了漫天飛舞的、點點冰藍色的璀璨光屑。這些光屑,從他的皮膚上悄然無聲地剝離,然後在接觸到大殿中那冰冷空氣的瞬間,便悄無聲息地消散、湮滅,化為虛無,仿佛它們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
伴隨著鱗片的徹底褪去,他那因為強行進行“海德拉化”而被撐得如同古希臘神話中泰坦巨人般的、鋼鐵鑄塊般的、非人化的恐怖肌肉群,也開始以一種完全違背了能量守恆定律的方式,迅速地、不可思議地收縮、回落。
那龐大的、充滿了極致壓迫感的獸軀,正在一點點地、肉眼可見地變小,恢復成正常人類應有的、充滿了流線型美感與勻稱力量感的體型。
他那雙如同遠古頂級掠食者般的、充滿了力量感與毀滅性的反關節利爪長腿,其內部的骨骼,發出了一陣陣“ 里啪啦”、令人听之牙酸膽寒的清脆輕響。那聲音,仿佛有一雙看不見的、屬于上帝的、擁有著無上偉力的大手,正在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姿態,將其內部的骨骼結構強行地、粗暴地重塑。最終,它們重新變回了屬于人類的雙腿,雖然上面布滿了因為能量暴走而產生的、如同毒蛇般猙獰盤踞的青紫色淤痕,以及無數深淺不一的、觸目驚心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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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能夠輕易撕裂鋼鐵戰甲、一巴掌拍碎堅硬岩石的、覆蓋著厚重堅硬角質與細小鱗甲的猙獰利爪,也緩緩地、如同褪下一層舊皮般,褪去了那層象征著野性與殺戮的恐怖外殼,變回了一雙雖然骨節分明、因為過度用力而顯得有些病態蒼白,但卻真真切切屬于人類的、修長的手掌。
而最顯著、最驚人的變化,來自于他的頭部。
那張因為“海德拉化”而變得猙獰可怖、充滿了異獸特征的丑陋臉龐,其肌肉與骨骼的輪廓,正在迅速地變得柔和、立體。那微微張開的、充滿了無數層鋒利如剃刀般獠牙的血盆大口,也重新合攏、收斂,變回了葉絡那雖然有些過分蒼白,但線條依舊分明而堅毅的、緊抿著的嘴唇。
最後,是他那雙……曾經讓所有人如墜冰窟、墜入無盡絕望深淵的眼楮。
那燃燒了許久的、代表著無盡狂暴與純粹殺戮意志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地獄般的猩紅色澤,如同退潮時洶涌的海水般,迅速地、徹底地從他的眼眸最深處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葉絡原本那雙……如同極北之地最深沉的暗夜般深邃的、熟悉的黑色瞳孔。
只是此刻,那雙重新恢復了人類應有色彩的眼楮里,卻充滿了無盡的、仿佛連靈魂都被徹底抽空了的、死灰般的疲憊與絕對的空洞。
所有的光彩,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情緒,似乎都在剛才那場不為外人所道的、慘烈無比的靈魂戰爭中,被徹底地、干淨地燃燒殆盡了。
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里,一頭來自混沌深淵的、幾乎要踏入神之領域的洪荒惡獸,就在所有人的親眼注視之下,奇跡般地……變回了一個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人類。
他赤裸著傷痕累累、布滿了因為血管爆裂而留下的青紫色恐怖痕跡的上半身,靜靜地躺在那片由他自己親手制造出的、一片狼藉的冰晶廢墟之中。他的胸膛,在極其微弱地、幾乎難以用肉眼察覺地起伏著,證明著他還擁有著生命的最後一絲、微弱的體征,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這場與遠古凶獸意志的、慘烈到極點的正面戰爭,他……贏了。
他憑借著母親遺留下的那份無私而偉大的、足以跨越生死的守護之光;憑借著那個勇敢的、傻傻的女孩用自己的生命與鮮血為他換來的、那萬中無一的寶貴機會;也憑借著他自己那份在無數次生死邊緣、無數次絕望深淵中磨礪出的、永不磨滅的、屬于人類的頑強意志……
他奇跡般地,將那股幾乎要將他徹底吞噬、讓他永遠變成一頭只知道殺戮的、沒有自我意識的怪物的“海德拉血統”的狂暴意志,強行地、野蠻地……壓制了下去。
他成功地,在墜入深淵的最後一刻,抓住了那根來自人間、充滿了溫度的救命稻草,將自己身體和靈魂的最終主導權,重新奪了回來。
然而,這場看似奇跡的、堪稱神話的偉大勝利,其所付出的代價,也是無比巨大、近乎于毀滅性的。
無論是之前為了保護莫黎,而強行催動、甚至嚴重透支了“海德拉血統”的本源力量;還是之後在自己的識海之中,與那股古老而狂暴的、近乎于神明的意志,進行的、耗盡了自己一切精神與靈魂能量的殊死搏斗,都早已榨干了他身體與靈魂中的最後一絲、最後一毫的力量。
葉絡只覺得自己的眼皮重如千鈞,整個世界都在無法抑制地天旋地轉,耳邊充滿了嗡嗡的、令人煩躁欲狂的鳴響。
他似乎,透過那已經模糊不清的、蒙上了一層血霧的視線,看到了不遠處……那個倒在殷紅血泊中的、那個讓他心痛到無法呼吸的、熟悉的嬌小身影。
他想掙扎著爬過去。
他想對她說一聲“對不起”。
他想用自己的手,去親身確認她是否還活著。
他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要對她說。
但是,他,已經做不到了。
一股無法抗拒的、如同深淵般浩瀚無垠的、極致的黑暗與疲憊,從他的意識最深處,如同決堤的黑色浪潮,洶涌而上,瞬間淹沒了他那最後一絲、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搖欲墜的清明。
他眼前一黑,徹底地、完全地癱倒在地,不省人事。
“葉絡!”
就在葉絡徹底失去意識的同一個瞬間,一聲充滿了無盡擔憂與撕心裂肺般焦急的、虛弱不堪的呼喊,在這片死寂的大殿中,突兀地響起。
是莫黎。
她竟然,憑借著自己那同樣頑強到不可思議的求生意志,以及對葉絡那份早已深入骨髓、超越了生死的深切擔憂,強行地、奇跡般地從那足以讓任何a級超凡者都陷入致命休克的恐怖重創中,掙扎出了一絲寶貴的意識。
她看到了葉絡恢復成了人類的模樣,也看到了他力竭倒下的那一幕。
那一刻,她忘記了自己肩膀上那道深可見骨、依舊在汩汩流淌著鮮血的猙獰傷口;忘記了自己被那根恐怖巨尾掃中後,那幾乎要徹底斷裂的腰椎;忘記了那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如同有無數把燒紅的刀子在切割肺葉般的、撕心裂肺的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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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中,她的腦海里,她的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了唯一的一個念頭——到他身邊去。
她用那雙早已被鋒利的冰碴和凝固的血污弄得面目全非的、青紫交加的手臂,支撐著自己那殘破不堪的、仿佛一踫就會散架的身體,在冰冷刺骨的、混合著鮮血與碎冰的地面上,一點一點地、無比艱難地、朝著那個身影,爬行著。
她的每一次移動,都會牽動全身無數的傷口,帶來一陣陣讓她眼前發黑、幾乎要再次昏厥過去的劇痛。她的每一次前進,都會在身後那潔白得刺眼的冰面上,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長長的、蜿蜒曲折的血痕。
但她毫不在意。
她的眼中,只有那個躺在不遠處、生死不知的身影。
那是她的光,是她的全世界。
另一邊,艾薩克臉上那絲始終掛著的、玩味的、智珠在握的笑容,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混合了震驚、凝重、困惑與一絲……病態的、強烈到極點的研究欲望的復雜表情。
他無法理解。
他完全無法理解,那股強大到近乎于“神性”的、在他看來幾乎是不可戰勝的、代表著更高等生命層次的血脈力量,為什麼會敗給一個區區人類的脆弱意志。
他更無法理解,是什麼樣的力量,能夠讓這種已經深入到基因層面的、在他所有的研究理論中都應是不可逆的“獸神化”現象,重新退回到穩定的人類形態。
這,完全超出了他對“靈魂遺蛻”、“超凡血統”、乃至“靈魂學”的所有認知範疇。
眼前這個昏迷不醒的年輕人,他身上所展現出的未知與變數,讓他這位自詡為站在人類超凡研究最前沿的、傲慢的首席研究員,第一次,感覺到了一絲……棘手。
甚至是……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隱隱的不安。
而就在這片詭異的、各懷心思的絕對沉寂之中,那個用盡了自己最後一絲力氣,終于爬到了葉絡身邊的女孩,伸出自己那只不停顫抖的、沾滿了自己和地面血污的手,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卻又無比堅定地,握住了葉絡那只同樣冰冷、毫無反應的手掌。
做完這個動作,她也仿佛耗盡了所有的生命力,再也支撐不住,頭一歪,依偎在他的身旁,再次陷入了深不見底的深度昏迷。
兩個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年輕人,在這片冰冷的、充滿了死亡、殺戮與陰謀的修羅場上,靜靜地、緊緊地相依。
仿佛只要彼此還在身邊,即便是身處最深沉、最黑暗的地獄,也能尋得一絲微不足道的、卻又彌足珍貴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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