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酈家小廳里,一盞油燈把每個人的影子都拉得老長。
柴安先開口“德慶已去開封府打听——杜仰熙被下了大獄。”
福慧挺著肚子,一臉茫然“什麼原告被告?明明是虞惟義停妻再娶,怎倒把杜仰熙關起來?”
柴安低聲解釋“大宋律子告父,無論曲直,先坐‘以下犯上’。如今杜仰熙當庭指認生父,又攪了喜堂,罪名坐實。”
康寧臉色刷地白了“會……會怎樣判?”
柴安抿了抿嘴“按律——絞。”
“絞?”壽華失聲,手里的茶盞“當啷”落在地上,碎瓷四濺。
康寧忙抱住她“不會不會的!隔壁崔娘子殺人尚且只杖責,杜郎君一定有轉機。”
範良翰卻甕聲補刀“崔娘子那是誤殺,且已償銀。杜兄是‘子證父罪’,律無可赦——”
話沒說完,福慧狠狠擰了他胳膊一下“閉上你的烏鴉嘴!”
壽華掙開康寧,抓住柴安袖口“柴二哥,你帶我去開封府,我擊鼓鳴冤,我……”
柴安剛要應聲,內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酈娘子扶著門框,臉色冷得像覆了霜。
“誰也不許去。”她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杜仰熙已與壽華和離,從此兩不相干。我們替他奉養杜娘子,已是仁至義盡。”
說罷,她幾步上前,攥住壽華的手腕“跟我進來。”
壽華被拉得一個踉蹌,回頭望向眾人,眼里滿是淚光。康寧想追,被酈娘子一記眼風定在原地。
燈影晃動,小廳里一時靜得只能听見窗外風聲,像誰把嘆息壓在了喉嚨里。
潘樓後巷,月色如霜。
柴安攥緊那枚杜仰熙塞給他的小紙卷——“若我無歸,收我骸骨”。
他對康寧低聲道“當日我答應過,便不能食言。”
康寧急得拽他袖子“你要劫獄?那可是掉腦袋的事!”
柴安搖頭“劫獄是下策。我先去開封府大牢探虛實,再尋活路。”
說罷披夜行衣,翻身上馬,馬蹄踏碎一巷寂靜。
開封府大牢,濕冷陰風穿牆而過。
杜仰熙倚牆而坐,鐵鐐加身,神情卻平靜。
沈慧照負手而入,淡淡吩咐“此人尚有御案未結,不許用刑。”
獄卒諾諾連聲。
沈慧照瞥杜仰熙一眼,聲音極低“你若想活,就咬死虞惟義‘停妻再娶’,而非‘弒妻’。否則,誰也保不住你。”
杜仰熙抬眸,血絲縱橫“謝大人提點,可杜某只想還母親一個公道。”
沈慧照輕嘆,轉身離去,袍角掠過枯草,帶起一陣蕭瑟。
酈娘子正廳,幾匹新綢攤滿案幾。
她拈起一匹天水碧,對壽華笑道“桑家禮數周全,這顏色最襯你。”
壽華指尖冰涼,還未應聲,範良翰已風風火火闖進來“官家急召御前會議,杜仰熙案或有轉機!”
酈娘子臉色一沉“大喜之前,不許提那人!”
桑延隨後而至,冷聲補刀“御前?怕是催命符。”
酈娘子厲聲逐客,福慧忽地捧著肚子彎下腰“娘,我疼……”
酈娘子慌忙扶她回房,廳中這才空出來。
桑延壓低嗓音“我欠杜娘子一條命,不會袖手。沈慧照連上三疏,皆請立斬。”
柴安也趕到,額上汗未干“我已買通獄卒,今夜可探監。若能趕在御前定案前翻供,尚有一線生機。”
幾人圍攏,燈火搖曳,照出一張張緊繃的臉——
時間,已經不多了。
好德拽著弟弟樂善,一路小跑沖到開封府石獅前。
沈慧照剛下轎,朝服未整,小女孩已掄起一塊拳頭大的石頭,狠狠砸在他肩頭。
“壞人!你憑什麼要殺杜哥哥!”
稚嫩的嗓音在府門前炸開,行人霎時圍攏。
沈慧照臉色鐵青,卻礙于孩童,只能拂袖而入。
好德被趕來的柴安一把抱走,嘴里仍嚷“杜哥哥是孝子!你們才是壞人!”
柴安連夜進宮,托內侍遞折子——“母尊父卑,古禮可循,乞太後垂簾一斷”。
次日早朝,皇帝剛欲下旨“斬立決”,殿外一聲通傳“太後駕到——”
劉娥鳳袍曳地,環佩聲脆。
她掃視群臣,緩緩開口“此案關乎人倫大節,哀家願听杜仰熙自辯。”
金殿之上,杜仰熙被帶上,仍戴鐐銬,卻脊背筆直
“若母在父先,子為母鳴冤,何罪之有?”
聲音清朗,回蕩殿宇。
太後點頭“禮有經權,孝為百善先。杜仰熙無罪,官復原職。”
朱筆一揮,生死立轉。
同日午後,汴京最熱鬧的朱雀門外,囚車緩緩而行。
梁氏蓬頭垢面,頸掛木牌“停妻再娶、欺君罔上”,沿途百姓擲菜葉、罵聲不絕。
虞惟義與虞秀萼被攔在十步之外,只能眼睜睜看著囚車遠去。
虞秀萼哭喊“母親”,卻被兵卒推搡倒地,華服沾滿泥塵。
暮色四合,杜仰熙青衣簡從,跪在酈家廳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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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母,仰熙負壽華,負酈家,今日特來請罪。”
酈娘子背對他,聲音平靜卻冰涼“若昨日你肯說這番話,我拼死也護你。如今——晚了。”
杜仰熙俯身叩首,額觸青磚,久久未起。
窗外,壽華立于回廊盡頭,手執那支海棠步搖,淚落無聲。
酈家院外,桑延讓的定親禮擺得滿滿當當紅綢蓋箱、大雁系足,媒婆正高聲唱禮。
杜仰熙氣喘吁吁沖進來,一把按住箱蓋“桑兄,且慢!”
壽華從廊下走出,臉色蒼白“杜仰熙,別再鬧了,你走吧。”
桑延讓卻朝她作了個長揖“壽華姑娘,可否送我一程?”
柳蔭小亭,蟬聲聒耳。
桑延讓止步,回頭沖壽華一笑“杜兄該快到了。我這一走,你們好好過日子。”
壽華愕然“原來你是故意激他?”
“不激他,他哪肯拉下臉來求你?”桑延讓擺擺手,青衫掠過石階,轉眼沒入花影。
壽華望著空亭,心頭百味雜陳——桑延讓到底還是把情義放在了成全上。
杜仰熙果然匆匆而來,額上薄汗,眼里全是慌“壽華,我錯得離譜。往後余生,換我護你。”
壽華垂眸半晌,輕輕點頭。
月光照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像給舊日裂痕鍍了一層銀。
消息傳回酈家,酈娘子喜得合不攏嘴
“今兒個雙喜!福慧平安產子,壽華與仰熙也重歸于好!”
正吩咐廚下加菜,門房忽報“老宅親戚到訪,還……還有一對母子,自稱酈家血脈。”
酈娘子笑容一滯,心頭咯
“酈家血脈?我怎不知還有遺落的一支?”
廳外腳步聲雜沓,一位衣著素淡卻眉眼倔強的婦人牽著個七八歲的男孩,徑直跪倒在堂前
“老身柳氏,此乃先老爺流落在外之孫,求夫人認祖歸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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