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細雨潺潺,燈影搖曳。柴安與杜仰熙對坐小幾,溫著黃酒,幾碟清淡小菜。
柴安舉杯,先開口“今日若不是我趕到,世伯真要把你扣下做女婿。你明知他脾氣,為何還硬頂?皮肉吃苦不說,往後在汴京走動,也少不得受他掣肘。”
杜仰熙淡然一笑,舉杯回敬“皮肉之苦,總比違心之痛好受。杜某雖貧寒,卻不願賣身求安。”
柴安挑眉“世伯家的小姐我也見過,雖無嫦娥之貌,也算清秀。你既未娶又無婚約,順水推舟,豈不美事?”
杜仰熙搖頭,神情微冷“此地擇婿,只問財帛,不問品行。禮義廉恥,皆可放在一旁。如此婚姻,與買賣何異?”
柴安失笑,半打趣道“你與劉家交好,他們富甲一方,你若開口,未必不能成。書中自有黃金屋,這不正是你們讀書人畢生所求?”
杜仰熙目光澄澈,聲音低沉卻堅定“若天下讀書人都追逐名利、見色忘義,那聖賢書豈不白讀?杜某不敢自比君子,卻也不願做那趨炎附勢之徒。”
柴安被他說得一愣,隨即自嘲地搖頭“倒是我市儈了。來,敬你一杯,為讀書人守住的風骨。”
兩人對飲,雨聲敲窗,酒香微醺。
灶火 啪,康寧正試蒸新樣糕點。忽听前頭鋪子里傳來嘈雜,她掀簾一看,竟是柴府管家帶著幾個抬箱小廝,將大紅禮盒一一擺開。
“這是……”
管家含笑作揖“三姑娘,我家夫人命老奴再送聘禮。上回禮數不周,這回特用金魚、銀筷,並補上一百八十兩黃金作‘魚躍龍門’之兆。”
康寧蹙眉“可婚事不是已作罷?”
管家低聲道“公子親自去洛陽折梅,手都傷了,仍執意要娶。夫人拗不過,只得再遣老奴來。”
康寧心頭一震,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
雨停,柴安回樓,見母親正指揮丫鬟清點綢緞。
“娘,您這是?”
柴娘子沒好氣“給你備聘禮!酈家那邊我已低頭,再送一次。你若再胡鬧,我……”
柴安卻問“三娘可曾回帖?”
柴娘子一滯“尚未。”
柴安點頭,轉身欲走。柴娘子喊住他“你做什麼去?”
“去問她,為何不回。”
夜風微涼,燈籠輕晃。柴安叩門,康寧親自來開。
“三娘,”他聲音低啞,“我折了梅,也補了禮。你為何還不回帖?可是……不願?”
康寧望著他被雨水打濕的發梢,想起管家所言,心中五味雜陳。
半晌,她輕聲道“柴安,你可知我為何拒婚?”
柴安搖頭。
康寧深吸一口氣,將柴娘子當日羞辱壽華、逼退聘禮之事一一道來。
“我若不拒,大姐日後如何在汴京立足?我又如何自處?”
柴安听完,沉默良久,忽地一揖到地“是我疏忽,委屈了你,也委屈了壽華姑娘。此事,我必給你一個交代。”
康寧望著他,眼波微動“你當真願意為我,與你母親相爭?”
柴安抬眸,目光堅定“我娶的是你,不是旁人。若母親不能接受,我願另立門戶。”
康寧心頭一震,半晌,輕輕側身“進來吧,外頭涼。”
柴安一愣,隨即嘴角微揚,邁步跨過門檻。
雨後的夜空澄澈,星光點點。四福齋的灶火重新點燃,蒸騰的熱氣中,康寧低頭調餡,柴安挽袖幫忙,兩人指尖偶爾相觸,又迅速分開。
窗外,一枝紅梅插在瓷瓶里,花瓣上還沾著雨水,像極了此刻悄然綻放的心意。
杜仰熙起身拱手,神色淡淡“柴兄,道不同不相為謀,告辭。”
柴安卻笑了,伸手按住他肩“杜兄莫急,方才只是試探。我觀你風骨,心生敬佩,想與你結交。若不嫌棄,可搬來我處住,靜心備考。”
杜仰熙搖頭“多謝美意。我已在興國寺落腳,與幾位舉人同住,談詩論文,倒也自在。”
話音落,門外走進一位青衫書生,正是他的好友桑延讓。杜仰熙介紹兩句,便與桑延讓並肩離去。
柴安望著他們背影,自語“真君子也。”
此時,四福齋里正辦“菊糕詩會”。桌上擺著新蒸的菊花糕,牆上貼著彩箋,顧客邊吃糕邊賦詩,勝者免單。
德慶擠在人群里看熱鬧,回潘樓報信“公子,對面生意火爆,說是詩會,其實是在招女婿呢!”
柴安挑眉“哦?那我們也該‘助助興’。”
他吩咐掌櫃“明日我們也辦詩會,頭名獎十兩銀子,再送潘樓三日酒席。”
消息一出,四福齋的客人紛紛轉投潘樓。酈家幾人趴在櫃台,看著空蕩蕩的鋪面,一臉沮喪。
壽華嘆氣“招婿是其次,生意才是根本啊。”
康寧卻似不在意,夜里回房,取出素箋,提筆勾勒梅枝。壽華捧著一個雕漆小箱進來。
“三妹,這是娘讓我給你的。”壽華打開箱子,里頭是一副新打的銀鐲、幾卷上好的宮紗,“娘說,不管柴家來不來娶,你的嫁妝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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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寧莞爾“替我謝謝娘。”
她低頭繼續畫梅,筆尖微頓,似在想著那枝遠在洛陽的最高梅枝。
天才蒙蒙亮,四福齋門口已擠得水泄不通。昨夜貼出的“比文招親”告示像長了翅膀,一傳十、十傳百,汴京城的讀書人都想來看看這“珍珠帳”究竟花落誰家。
“听說酈家娘子要親自挑女婿?”
“可不是!要是能娶到酈三娘,既得美人又得珍珠帳,豈不美哉!”
眾人正議論著,酈娘子端著一個鎏金托盤緩緩走出。托盤上,一層輕紗揭開,露出瑩潤生輝的珍珠帳。珠串顆顆滾圓,在晨光下泛著柔和光澤,頓時引來一片驚嘆。
“這珍珠帳,價值連城啊!”
“要是能娶到酈三娘,這珍珠帳就是嫁妝,一輩子吃喝不愁!”
男人們頓時激動起來,紛紛叫嚷著要看娘子的長相。
酈娘子微微一笑,道“諸位都是讀書人,小女不便拋頭露面。不過,今日比文招親,不看相貌,只看才學。誰能做出最好的詩文,誰就能成為酈家的女婿!”
“好!”眾人齊聲應道。
酈娘子話音剛落,人群中便走出一個身穿青衫的書生,他手持折扇,風度翩翩,向酈娘子行了一禮“在下不才,願先獻丑。”
說著,他便吟誦起自己所作的詩文來。詩文辭藻華麗,意境深遠,引得眾人紛紛叫好。
酈娘子也微微點頭,表示贊賞。
接著,又有幾個書生陸續上前,展示自己的才學。他們或吟詩作對,或揮毫潑墨,各展所長,一時間,四福齋內熱鬧非凡。
然而,就在眾人沉浸在詩文的魅力中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突然響起“哼,什麼比文招親,我看是賣女求榮!”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穿華服的公子哥站在人群中,一臉不屑。
酈娘子臉色一沉“這位公子,何出此言?”
那公子哥冷笑道“你們酈家不過是個賣早點的,竟然也學人家比文招親,真是可笑!我看你們是想借著招親的名義,抬高自己的身價吧!”
“你——”酈娘子氣得渾身發抖。
康寧再也忍不住了,她掀開簾子,走了出來“這位公子,請你說話放尊重些!”
眾人看到康寧,頓時眼前一亮。只見她容貌清麗,氣質脫俗,宛如仙子下凡。
“哇,酈三娘竟然如此美貌!”
“是啊,比傳聞中還要美上幾分!”
“要是能娶到她,真是三生有幸!”
那公子哥也看呆了,他沒想到康寧竟然如此美貌,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康寧冷冷地看著他“我們酈家雖是賣早點的,但憑自己的雙手吃飯,不偷不搶,有何可笑?倒是你,空有一副好皮囊,卻口出惡言,實在令人不齒!”
“說得好!”眾人紛紛鼓掌。
那公子哥惱羞成怒“你——你竟敢罵我?”
康寧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罵你又如何?像你這種人,根本不配參加比文招親!”
“對,不配!”眾人齊聲附和。
那公子哥見眾怒難犯,只得灰溜溜地離開了。
酈娘子看著康寧,眼中滿是欣慰。她知道,自己的女兒不僅容貌出眾,更有膽識和氣魄。
比文招親繼續進行,經過幾輪比試,最終,一個名叫李慕白的年輕書生脫穎而出。他才華橫溢,品行端正,贏得了酈娘子和康寧的認可。
酈娘子當場宣布,將康寧許配給李慕白,並贈送珍珠帳作為嫁妝。
眾人紛紛向李慕白道喜,四福齋內一片歡騰。
而康寧,看著眼前這個溫文爾雅的書生,心中也泛起一絲漣漪。她知道,自己的終身大事,終于有了著落。
柴安站在潘樓二樓,看著四福齋內熱鬧的場景,心中五味雜陳。
德慶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問“公子,咱們要不要也去湊湊熱鬧?”
柴安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不必了。”
他回到房間,看著案上的玉梳,心中思緒萬千。他知道,康寧比文招親,是無奈之舉。而他,卻無能為力。
“康寧,你真的要嫁給別人了嗎?”他喃喃自語。
窗外,秋風蕭瑟,落葉紛飛,仿佛也在訴說著他的無奈和惆悵。
夜深了,四福齋的客人漸漸散去。康寧回到房間,看著桌上的珍珠帳,心中卻高興不起來。
她知道,自己雖然贏了比文招親,但心中卻始終放不下柴安。
“柴安,你現在在做什麼呢?”她輕聲自語。
窗外,月光如水,灑在地上,仿佛鋪了一層銀霜。康寧走到窗前,望著天上的明月,心中充滿了思念和惆悵。
比文招親雖然結束了,但康寧和柴安的故事,卻還沒有結束。他們之間的情感糾葛,將會如何發展,誰也無法預料。
而四福齋和潘樓,這兩個對門的店鋪,也將繼續見證著他們的故事,成為汴京城中一道獨特的風景。
鑼聲一響,酈娘子笑吟吟地抬手示意“諸位才子,老身今日以‘秋菊傲霜’為題,請各位即興作詩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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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頓時筆走龍蛇。壽華與康寧並肩站在帷帳後,翻看遞上來的詩箋。片刻,壽華抽出兩張,輕聲道
“這兩人立意頗佳,可再考一次。”
她將預先擬好的上聯遞給康寧“去問問他們,誰能對出下聯,便算最後勝出。”
康寧點頭,掀簾而出。燈火映照下,她一襲淺青褙子,眉目如畫,人群頓時騷動起來。
“酈三娘果真絕色!”
“若能娶她,折壽十年也值!”
康寧充耳不聞,只朗聲念出上聯
“秋菊傲霜,千瓣爭開金谷酒。”
聲音未落,人群中一個清朗嗓音接口
“春蘭帶露,一枝斜倚玉樓風。”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杜仰熙青衫落拓,神情淡定。康寧心中一動好快的才思。
帷帳後,壽華也微微頷首“對仗工穩,意境相稱。”
酈娘子更是喜上眉梢,當即拍板“好!杜公子才思敏捷,這門親事……”
話未說完,杜仰熙卻拱手一禮,語出驚人
“晚輩多謝夫人厚愛。只是婚姻大事,須先回家問過妻子,方能作答。”
滿廳嘩然。
酈娘子臉色瞬間鐵青“你……你已成親?”
“是。”杜仰熙坦然,“發妻雖在故里,卻與在下共歷患難,不敢相負。”
“那你來比什麼文、招什麼親!”酈娘子怒不可遏,揮手道,“送客!”
杜仰熙也不辯解,深深一揖,轉身大步而去。康寧望著他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世間竟還有如此重情守義之人。
柴安抱臂倚柱,將方才一幕盡收眼底。他唇角微揚,眼底卻掠過一絲復雜。待康寧退回帷帳,他低聲吩咐德慶
“去,把杜仰熙請過來。此人可交。”
德慶領命而去。
夜深,壽華提著藥包從外歸來,忽見街角蜷縮著兩人,正是杜仰熙與好友桑延讓,已被凍得面色青白。她連忙喚人抬進後院。
酈娘子一見杜仰熙,頓時沉下臉“救他作甚?壞我閨女名聲!”
壽華急道“娘,他與桑公子都是舉人,明年春闈在即。若見死不救,傳出去于我們名聲更不利。”
酈娘子權衡片刻,只得點頭“罷了,留他們住下。但——不許靠近內院!”
柴安得知杜仰熙住進四福齋,眉頭頓蹙,徑直登門。
“酈夫人,”他開門見山,“杜仰熙雖有才名,卻畢竟男子,與諸娘同院,恐多有不便。”
酈娘子還未開口,康寧已冷聲接道“柴公子管得未免太寬。我酈家救人,難道還要先問過你?”
柴安目光一沉“我是為你名聲著想。”
康寧嗤笑“我的名聲,不勞柴公子操心。倒是您,三番五次插手我家之事,是何道理?”
兩人針鋒相對,廳中氣氛瞬間凝滯。壽華忙打圓場
“三娘,柴公子也是好意。柴公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且讓他們暫住幾日,待尋到合適院落再搬不遲。”
柴安深吸一口氣,壓下情緒,對康寧低聲道“你若執意,我便不再多言。但若有半點風言風語,我必親自趕人。”
康寧抬眸,目光清冷“請便。”
杜仰熙與桑延讓暫住西廂,每日除溫書外,便幫酈家抄賬、寫招貼,以報收留之恩。柴安則暗中派人盯守,又令德慶隨時回報動靜。
康寧與柴安因杜仰熙之事再起隔閡,卻又在不經意間關注彼此。四福齋與潘樓之間的明爭暗斗,似乎也因這位不速之客,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而杜仰熙的出現,究竟會為這段糾葛帶來怎樣的變數?康寧與柴安,又能否在一次次針鋒相對中,看清彼此真正的心意?故事仍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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