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午後,酈家鋪子里忽然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酈娘子正在後院算賬,听到動靜,連忙走了出來。
只見廖掌櫃正與一個陌生男子爭執不休。
“你這人怎麼說話不算話?”廖掌櫃氣得胡子直抖,“明明說好把琴放在我們店里寄賣,如今卻又反悔要拿回去,哪有這般道理?”
那男子也不甘示弱,聲音高亢“我那是暫時放在這里,可沒說要賣給你們!這琴是我家傳之物,名叫‘冰清’,價值連城,豈是你們隨便能買下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得不可開交,引得不少路人駐足圍觀。
酈娘子見狀,連忙上前勸解“兩位先別吵,有話好好說。”
廖掌櫃見酈娘子來了,連忙說道“夫人,您來得正好。這人前幾日將琴放在我們店里寄賣,如今卻又反悔,非要拿回去。這不是耍無賴嗎?”
那男子冷哼一聲“我那是暫時寄存,可沒說要賣給你們。如今我要取回,你們卻百般阻攔,是何道理?”
酈娘子一听,心中一動。她目光落在那男子手中的古琴上,只見琴身古樸,隱隱透著一股清雅之氣,確實不是凡品。
這時,圍觀的人群中,有幾個識貨的男子開始起哄。
“這琴我認得,確實是‘冰清’,乃是不可多得的好琴啊!”
“是啊,我願意出高價買下此琴!”
酈娘子一听,頓時急了。她心想,這等好琴若是落入他人之手,豈不是可惜?況且,琴既然曾放在自己店里,那便是與自己有緣。
她連忙說道“這位公子,既然你執意要賣,不如賣給我們店里吧。你開個價,我們絕不還價。”
那男子見酈娘子態度誠懇,又听到圍觀之人紛紛稱贊此琴,心中更是得意。他眼珠一轉,獅子大開口“既然夫人如此有誠意,那便一百八十貫,少一文不賣。”
“一百八十貫?”酈娘子倒吸一口涼氣,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但看到周圍人躍躍欲試的樣子,她咬了咬牙“好,一百八十貫就一百八十貫,這琴我們店里買下了。”
那男子沒想到酈娘子如此爽快,愣了一下,隨即喜笑顏開,接過銀子,將琴交給酈娘子,轉身離去。
酈娘子抱著琴,如獲至寶。她小心翼翼地將琴擺放在鋪子最顯眼的位置,滿心期待能吸引客人的目光。
然而,事與願違。從白天到黑夜,鋪子里的客人來來往往,卻無一人對這把琴感興趣。
酈娘子的心情從期待漸漸變為失望。她抱著琴,站在鋪子門口,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眼中滿是落寞。
夜幕降臨,酈娘子終于死心,抱著琴回到家中。
幾個女兒見母親回來,連忙迎上前。
“娘,您這是怎麼了?”康寧見酈娘子神色不對,關切地問道。
酈娘子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我……我花了一百八十貫,買了這把琴……”
她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女兒們。
“什麼?一百八十貫?”好德驚呼出聲,“娘,您怎麼這麼沖動?”
康寧也皺起了眉頭“娘,您先別急。這琴既然是好東西,總會有識貨的人。我們慢慢想辦法,一定能將琴賣出去。”
酈娘子抹了抹眼淚,點了點頭“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壽華見母親哭得傷心,連忙輕聲問道“娘,那琴現在何處?”
酈娘子抹了抹眼淚,哽咽著說“我一時氣不過,把那琴扔了出去。”
康寧一听,立刻站起身來“娘,您先別急,我和春去找找看。”
說罷,她便帶著春來匆匆出門,沿著街道仔細尋找。然而,夜色已深,街道上早已不見那把琴的蹤影。
正在康寧焦急之際,忽然,一陣悠揚的琴聲從對面的潘樓傳來。康寧心中一動,立刻明白了什麼。
“一定是柴安!”康寧咬牙道。
她快步走到潘樓門前,果然看見柴安正坐在二樓雅間,悠然自得地彈奏著那把被酈娘子丟棄的琴。
康寧本想沖進去與他理論,但走到門口,卻又停下了腳步。
“現在還不是時候。”康寧心中暗想,“得想個法子,讓他主動把琴還回來。”
回到家中,康寧安慰酈娘子“娘,您別擔心,我已經想到辦法了。”
第二天一早,康寧便帶著酈娘子來到城外的寺廟。她告訴酈娘子“娘,柴安的母親柴娘子每月初一都會來這里燒香拜佛。您一會兒進去後,就在佛前一步一叩頭,就說自己許的願都應驗了,家里的五個女兒都嫁出去了。”
酈娘子雖不明白康寧的用意,但還是照做了。
果然,沒過多久,柴娘子便帶著丫鬟走了進來。她看到酈娘子虔誠叩拜的樣子,心中好奇,便吩咐身邊的丫鬟前去詢問。
丫鬟走到劉媽身邊,低聲問道“這位媽媽,那位夫人為何如此虔誠叩拜?”
劉媽按照康寧的吩咐,只是搖頭,不肯多言。
丫鬟見狀,心中更加疑惑,回到柴娘子身邊,將情況一五一十地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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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娘子听後,沉吟片刻,吩咐道“去,給她些香火錢,就說我們柴家敬重虔誠之人。”
丫鬟領命,取了一些銀子,走到酈娘子面前,恭敬地說道“夫人,這是我們柴娘子的一點心意,請您收下。”
酈娘子連忙推辭“這如何使得?”
丫鬟笑道“夫人不必客氣,我們柴娘子最是敬重您這樣虔誠的人。”
酈娘子這才收下銀子,心中對康寧的計策佩服不已。
回到家中,酈娘子將事情經過告訴康寧,康寧微微一笑“娘,這只是第一步。接下來,我們還得想個法子,讓柴安主動把琴還回來。”
柴安剛回到潘樓,便看見母親柴娘子端坐在雅間,正慢悠悠地啜著茶。他心中一緊,連忙上前行禮“母親,您怎麼來了?”
柴娘子放下茶盞,嘆了口氣“我若再不來,你的婚事要拖到什麼時候?”
柴安苦笑“母親,我的事您就別操心了。”
“怎能不操心?”柴娘子一臉認真,“我今日去寺里進香,路上遇到一位老神仙。他一眼便看出我心中有憂,說我若肯出錢捐一座廟宅,便能為你求得良緣。”
柴安聞言,頓時哭笑不得“母親,這世上哪有什麼老神仙?不過是些江湖騙子罷了。”
“胡說!”柴娘子瞪了他一眼,“那老神仙仙風道骨,談吐不凡,怎會是騙子?我已捐了一百八十貫,如今廟宅也選好了,就在城西。”
柴安無奈地揉了揉眉心“母親,您就當是積德行善吧。”
柴娘子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一百八十貫而已,若能為你求得良緣,也算值得。”
柴安听到“一百八十貫”這個數字,心中猛地一震,頓時想起了康寧那把琴。他臉色微變,連忙問道“母親,您可曾告訴那位老神仙,您的姓名和家中情況?”
柴娘子搖頭“那倒沒有。不過,他倒是問我家中可有子嗣婚配之事,我便如實說了。”
柴安心中頓時了然,臉色沉了下來。他幾乎可以確定,那位所謂的“老神仙”,定是康寧安排的。她故意引母親捐出一百八十貫,正是為了報那琴錢之仇。
“康寧,好手段!”柴安咬牙切齒地低語。
柴娘子見兒子神色不對,關切地問道“安兒,你怎麼了?”
柴安連忙收斂神色,勉強笑道“沒事,母親。只是突然想起鋪子里還有些事要處理,我先去忙了。”
柴娘子點點頭“去吧,記得早些回來。”
柴安離開雅間,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立刻喚來心腹小廝,低聲吩咐“去查一查,今日在寺里與夫人說話的那人是誰。記住,要暗中查訪,不可打草驚蛇。”
小廝領命而去。
柴安站在窗前,望著對面酈家熱鬧的鋪子,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康寧,你以為這樣就能贏我?咱們走著瞧。”
柴安站在潘樓二樓的窗前,目光陰沉地盯著對面酈家的鋪子。他幾乎可以確定,母親遇到的那位“老神仙”就是康寧安排的。她不僅巧妙地討回了一百八十貫,還讓母親心甘情願地掏了錢。
“康寧,你果然厲害。”柴安咬牙切齒地低語。
就在這時,他看到康寧從鋪子里走出來,手中拿著一個沉甸甸的布袋。她走到街角,竟將袋中的銅錢一把把撒向街邊的孩童和乞丐。
“她竟然把錢都散了?”柴安瞳孔一縮,心中怒火更盛。他本想用這筆錢逼康寧低頭,沒想到她竟如此果斷,寧願施舍也不留一分。
“好,很好。”柴安冷笑一聲,“既然你要玩,我就陪你玩到底。”
轉眼便到了中秋節。汴京街頭張燈結彩,熱鬧非凡。酈家母女早早起床,將鋪子打掃得干干淨淨,準備了不少應節的點心和茶水,希望能借節日多招攬些客人。
然而,對面的潘樓卻早早掛出了“中秋特惠,酒水免費”的招牌,還請了舞獅隊敲鑼打鼓,熱鬧非凡。街上的行人幾乎全被吸引了過去,酈家鋪子前冷冷清清,幾乎無人駐足。
“這柴安,分明是故意的!”康寧氣得直跺腳。
酈娘子也臉色鐵青“他就是想逼我們關門!”
就在這時,柴娘子忽然出現在鋪子前。她一眼看到酈娘子,頓時怒火中燒,沖上前指著她罵道“你這個騙子!就是你騙了我一百八十貫!”
酈娘子一愣,隨即也不甘示弱“你說誰騙子?是你自己心甘情願捐的,關我什麼事?”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越吵越凶,最後竟在大街上扭打起來。周圍百姓見狀,紛紛圍過來看熱鬧,指指點點,場面一度混亂不堪。
柴安聞訊趕來,連忙將母親拉開“娘,您別鬧了,這麼多人看著呢!”
酈娘子趁機站在鋪子前,大聲吆喝“各位鄉親,今日中秋,我們酈家鋪子特備醒酒湯,免費贈送,先到先得!”
康寧也機靈,立刻端出一大鍋熱騰騰的醒酒湯,香氣四溢。不少看熱鬧的百姓聞香而來,鋪子前頓時熱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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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壽華見鋪子里忙不過來,便出門去買些香料。不料在巷口卻被一個醉醺醺的男子攔住。
“小娘子,一個人啊?陪哥哥喝一杯?”那男子正是楊羨,他一臉輕浮,伸手就要去拉壽華。
壽華嚇得花容失色,連連後退。就在這時,樂善聞訊趕來,見狀大怒,沖上前一把揪住楊羨的衣領,三兩下就把他的外袍扒了下來。
“登徒子!敢欺負我姐姐,找打!”樂善怒喝。
楊羨狼狽不堪,惱羞成怒“你們酈家竟敢如此對我?我定要你們好看!”
他怒氣沖沖地來到酈家鋪子前,正要鬧事,康寧卻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冷聲道“那天在街上扒你衣服的人,就是我。”
楊羨一愣,隨即冷笑“好,很好。既然你承認了,那就跟我回去,做我的小妾吧!”
話音剛落,範良翰匆匆趕來,一把拉住楊羨“楊兄,別沖動!這事是誤會,我替康寧向你賠不是。”
楊羨卻不依不饒“誤會?她當眾羞辱我,豈能一句誤會就算了?”
範良翰無奈,只得低聲下氣地勸道“楊兄,看在柴安的面子上,這事就算了吧。改日我請你喝酒,向你賠罪。”
楊羨冷哼一聲,目光在康寧身上打量了一番,最終拂袖而去“好,我就給柴安一個面子。但這件事,沒完!”
柴安站在不遠處,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目光復雜地看著康寧,心中既惱怒又無奈。
“康寧,你到底還要給我多少‘驚喜’?”他低聲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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