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王凝之正在听陳特匯報關中的動向。
“……右大將軍楊安領軍五萬,正在向幂關進發,陽平公苻融坐鎮馮翊郡,防守河東。”
待他說完,殿中安靜下來,王凝之輕叩身前的幾案,問道︰“上洛那邊,桓羆可有準備?”
陳特答道︰“桓都護一切如常,只是差人盯著幂關,並無特別舉動。”
王凝之喃喃道︰“那就是他還不知道秦人要進攻了啊。”
“應該是不知道,”陳特回答了他的自言自語,“需不需要我差人去通知他,讓他加強戒備,最好是提前調兵支援。”
王凝之沉默了一陣,搖頭道︰“不用管他,我會讓盧氏的李盛密切關注上洛動向,你將人收回來,不要再打探了。”
陳特躬身稱是,並不問為什麼。
王凝之沉吟片刻,又問︰“建康那邊,查出是哪幾家在帶頭抵制更換新幣嗎?”
“還在查,”陳特答道︰“據先前的消息來看,應該是吳郡或者會稽的本地世家。”
王凝之點點頭,“吳郡四姓,顧、陸、朱、張,會稽四姓,虞、魏、孔、謝,看來他們也意識到四這個數字不吉利了。”
陳特听出話中的殺意,忙道︰“殿下說上洛的事不予理會,那我帶人去一趟揚州,將背後攛掇之人揪出來。”
“嗯,你帶人先去,我隨後就到,”王凝之想了想,吩咐道︰“不要打草驚蛇,等我過來再處理。”
陳特領命而去。
王殊對父親的決定有些不解,“秦國興兵來犯,阿耶在這個時候去建康,會不會不合適?”
“我又不知道秦國要出兵的事,再說武關道可是荊州軍的防區,”王凝之笑道︰“他們打他們的,我先回建康處理下新幣的事。”
王殊有點無語地看著父親,“原來阿耶是想躲出去,以免荊州前來求援。”
“胡說,我有什麼好躲的,”王凝之義正辭嚴,“秦軍不過偏師來襲,荊州軍足以應付,換新幣之事事關重大,我不回去一趟,事情就擱置了。”
王殊表示學到了,“阿耶說得是,反正你不在,洛陽也無法出兵。”
王凝之不開玩笑了,問道︰“我離開後,你留守洛陽,若是桓羆遣人請援,你知道怎麼回復嗎?”
“我不回復啊,”王殊一臉無辜,“我會派人快馬加鞭通知阿耶,請阿耶定奪。”
王凝之站起身,拍拍兒子,“不錯不錯,孺子可教,但有一點,盧氏不可失,不能玩過火了。”
王殊點點頭,表示明白。
王凝之只是想借機敲打下桓沖,若能逼他請辭,那就最好了。
臨行前,王凝之差人去請謝玄。
“你都休息幾個月了,你是不是也該回平陽,去處理下正事了。”
謝玄沒好氣道︰“姊夫你出賣我,害我被阿姊好一頓訓斥,我還得再休息一陣。”
王凝之笑道︰“你都多大人了,還跟我在這耍無賴,愛去不去,反正我得去一趟建康,你要不怕你阿姊再找你麻煩,你就留在這。”
謝玄有些無精打采的,問道︰“姊夫回建康做什麼?”
“為了新幣的事,”王凝之說道︰“有人想拖我後腿,我去看看是誰這麼大膽子。”
謝玄無奈道︰“那幫人真是鼠目寸光,為了些身外之物,連命都不要了。”
王凝之笑道︰“你可別這麼說,身外之物還是重要的,你想想你叔父,他能高臥東山,優哉游哉,不就是因為家底厚嗎?”
“我家沒有不配合吧?”謝玄警惕道︰“姊夫你可別拿我家開刀,殺雞儆猴。”
王凝之回道︰“哪能呢,謝氏書香門第,怎麼會為了區區阿堵物,和朝廷作對呢。”
謝玄松了口氣,“那就好,其他家我可管不了。”
“少管閑事,給我趕緊回去,”王凝之說道︰“尤其是河東,要加強戒備,出了岔子,我唯你是問。”
謝玄應了一聲,“知道了,過兩日我就出發,先去河東巡視。”
王凝之沒有和謝玄說秦國要出兵的事,安排好洛陽的一切,他就啟程南下了。
建康城還是老樣子,一片繁華的背後,是一群躺平的世家高門。
王凝之代晉已是不可阻擋,這幫人都看開了,不管誰當皇帝,只要他們還是一流的門第,那就無所謂。
入城之後,王凝之徑直來找郗超。
郗超正在府中忙碌,听說王凝之過來了,忙起身相迎,兩人在庭中相遇。
看著明顯消瘦的郗超,王凝之有些慚愧,說道︰“讓嘉賓一人在京中主持大局,實在辛苦,是我考慮不周了,應該給你安排幾名助手。”
郗超笑道︰“如今的朝廷沒多少事,我應付得來。”
王凝之搖搖頭,“那也是孤軍奮戰,壓力不小。”
眼下的建康雖然被一點點邊緣化,但江東遍地高門,底蘊深厚,仍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
兩人來到廳中坐下。
郗超著急問道︰“叔平你突然到此,應該不光是為了新幣之事吧?”
“還是你了解我,”王凝之笑道︰“秦人要進攻武關道,我回避一下,看看桓幼子的能耐。”
郗超想了想,“你覺得荊州軍會吃虧?”
“大概率會,”王凝之答道︰“秦軍主動進攻,本就有點意外,進攻上洛,則是另一個意外,荊州都護桓羆坐鎮上洛,對關中的調兵毫無察覺,只是按部就班地盯防幂關,所以我判斷會出事。”
郗超點點頭,王凝之的選擇很對他的胃口,轉而問道︰“新幣的事,你打算怎麼處理?”
王凝之冷笑一聲,“這幫人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我要求換新幣,初衷是為了加大流通,擴大商業,對他們是有些影響,但錢終歸還是他們的,他們如此不識好歹,那就別怪我用強了。”
郗超苦笑道︰“大家的想法還是不一樣的,我問過父親,他最擔心的是如果選擇換錢,會讓外人知道自家的家產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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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凝之輕輕拍了兩下腦門,怎麼忘了自己這個貪財的舅父,連忙解釋道︰“此事是我疏忽了,舅父的錢,我親自處理。”
郗超苦笑道︰“這事我挺為難的,本想寫信和你說的,但又怕搞出特例來,後面不好收場。”
郗超倒是不愛錢,但他至情至孝,所以面對這麼個父親,有些無從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