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夜間,鄧羌和呂光領著敗軍從皮氏城外路過,直奔龍門渡。
秦軍的糧草輜重丟了一路,僥幸逃脫的步卒在劉牢之和慕容德的騎兵追擊下,主動脫離了大部隊,在夜色之中四散奔逃。
晉軍騎兵棄之不顧,緊隨前方的騎兵不放。
王凝之收到秦軍北逃的消息,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活動了下麻木的手腳。
皇甫真說道︰“還需提醒兩位將軍,不能追得太急,畢竟苻融那邊還有三萬人以逸待勞。”
“傳我命令,”王凝之吩咐道︰“讓玄明暫緩進軍,派偵騎打探龍門渡的情況,讓道堅回城來見我。”
皇甫真得令,下去安排。
王凝之握拳揮舞了兩下,難掩心中的興奮之情。
被突然喚回的劉牢之則意猶未盡,一臉遺憾地來見王凝之。
“怎麼,還沒殺夠?”王凝之看他那樣,笑道︰“再往前,秦軍可還有三萬人在等著你們,你就不怕樂極生悲。”
劉牢之行禮道︰“可惜未能將他們全部留下。”
天黑之後,秦軍陣中出現大量逃兵,但呂光和鄧羌帶回的,仍有一萬多精銳騎兵。
“你還真當秦國是軟柿子了,”王凝之搖頭道︰“這一仗準備良久,以多打少,這才能有此戰果,該知足了。”
劉牢之認同秦軍的實力,說道︰“就是知道秦軍厲害,所以才不想放他們離開。”
“一場大戰下來,軍士們需要休息,”王凝之說道︰“幼度那邊還得善後,一時半會趕不過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劉牢之點頭稱是,問道︰“王公召我回來,所為何事?”
王凝之笑道︰“秦軍不會戀戰,應該會主動撤回河西去,你呆在這里也沒用,蒲阪、解縣和猗氏幾城還在秦軍手里,你帶兵去取了。”
這是送到手上的功勞,劉牢之大喜,興奮地答應下來。
之所以沒提汾陰,是因為在雙方的大戰結束,秦軍敗逃之後,汾陰守軍便十分識時務地開城投降了。
謝玄已經入駐汾陰,處理起傷亡士卒和戰俘的事。
龍門渡口,苻融接到狼狽逃回的敗軍。
看著出征時的十萬大軍,最終只回來萬余人,苻融又驚又怒,但面對一身是血、疲憊不堪的鄧羌和呂光等人,他還是忍住了,沒有責罵,嘆了口氣。
“為今之計,只能先渡河撤回,再做計較。”
他們不過四萬多人,還窩在龍門渡這個角落里,等晉軍緩過勁追上來,他們肯定無法抵擋。
鄧羌和呂光遭遇一場大敗,雖然有自己大意的因素,但歸根結底,還是朝廷的支援不夠,所以兩人都沒心情說話,默默點頭。
苻融領軍殿後,護送著他們先渡河。
慕容德遠遠地看著,等秦軍全部撤離後,這才上前佔領了龍門渡,差人向王凝之傳信。
接下來的幾日,河東境內的所有縣城都被王凝之收復,之前逃走的秦軍士卒無處藏身,陸續出來向各處的晉軍投降。
王凝之成功奪取整個河東郡,像一顆釘子嵌在秦燕兩國之間。
如果實力不夠,這是自尋死路,但對于眼下的王凝之來說,哪怕同時和秦、燕兩國開戰,也已經不是什麼要命的事了。
更別說經此一戰,秦軍肯定會消停一段時間。
王凝之在河東又待了半個月,等各處徹底平息下來,這才召謝玄到安邑見面。
大戰過後,謝玄忙碌了好一陣,見到王凝之,抱怨道︰“姊夫不會是要回去了吧,河東郡剛剛收回,千頭萬緒的,你可不能不管。”
王凝之笑道︰“那是你的事,我會表奏你兼領河東太守,負責對平陽的戰事。”
“總得讓我喘口氣,”謝玄無奈道︰“河東千瘡百孔,百姓十不存一,又是兩邊受敵,我現在拿什麼去打平陽,那可是燕國的都城。”
王凝之等他發完牢騷,說道︰“我又不是讓你現在就去打,至于百姓,我會從別的地方給你遷一些過來,但在當下,主要還是以軍屯為主。”
河東還是太前線了,就算承諾分地,王凝之也沒有把握能攬到多少百姓。
听他這麼說,謝玄的臉色總算好了些,“進攻平陽的事,最快也得年底才行。”
“可以,”王凝之當即答應,又道︰“不過各州的兵馬要先回去,到時候我會重新給你征調人馬。”
這次討伐河東,各州都有出兵相助,王凝之打算放他們回去休息,等到要對平陽動兵時,再以朝廷的名義下令征召。
如此一來,王凝之雖然沒有統領各州的兵權,但各州的將士都會輪番到他麾下效力。
謝玄一點就透,明白了姊夫的小心思,無所謂道︰“反正你什麼時候給我十萬人,我再出兵。”
“你倒是貪心,”王凝之笑道︰“不過這個數,我可以答應你。”
謝玄這下心滿意足,“姊夫要回洛陽了嗎?”
“是啊,”王凝之答道︰“我不得回去做下部署,幫你分擔下秦、燕兩國給河東郡的壓力。”
謝玄問道︰“是要在巴蜀和幽州另闢戰線嗎?”
王凝之點點頭,“準確的說,是在漢中和漠南,總不能讓他們太舒服,也算為你爭取點時間。”
封國還有一大堆事等著他回去處理,王凝之沒多耽擱,便帶著劉牢之返回了洛陽。
其余各州兵馬,也各回各處,桓伊與王凝之同行一段,返回兗州。
桓羆則在王凝之的舉薦下,接任了上洛太守,負責武關道的安全。
這相當于是大度地將上洛郡送給了荊州,桓沖也無話可說。
劉牢之和桓伊到洛陽新城游覽了一番,王凝之讓王徽之作陪,負責接待他們,自己則返回了國公府。
謝道韞已經收到了前線的戰報,一臉笑意地出來迎他,“大戰得勝,感覺如何?”
王凝之咂咂嘴,“你這麼一說,我突然有點遺憾,不該讓阿羯指揮的,應該我親自上,那可真是個大場面啊。”
“你也好意思,”謝道韞輕笑道︰“軍功都被你拿,他們該有意見了。”
王凝之舒服地躺下,“所以我這不是在放權,連平陽我都交給阿羯去打了。”
謝道韞疑惑道︰“這麼快?”
“你那個弟弟哪有那麼听話的,”王凝之笑道︰“跟我討價還價了好一陣,要了十萬人,這才勉強答應年底出兵。”
謝道韞听著不對,“阿羯怎麼不听話了,這種話你可不能亂說。”
王凝之想了想,失笑道︰“你說得對,我說順嘴了,是有些不合適。”
如今大家的身份不一樣了,這樣的調侃很容易引來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