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西川明白，脫脫如此篤定，顯然已經把達維爾給收服了。
脫脫不以達維爾為意，繼續道“以青空光這樣的地位，根本用不著去嫉妒誰，更用不著去打壓誰，我早就替他輔墊了一切，只要他向前走，便能走到最高峰。
而那些人故意在他面前提起黑澤虎，夸大黑澤虎的威脅，是為了激起青空光的焦慮，也是為了挑起兩人之間的仇恨，最終逼著黑澤虎殺了青空光。”
他看著杜西川懷疑的目光，恨恨地道“杜西川，你不要以為，因為青空光是我的兒子，所以我便偏袒他，把一切問題推給別人，而是因為這的確是個陰謀。
如果博爾吉濟特氏真的要打壓族中的某個沒什麼地位的人，即使那個人如你這樣優秀，也絕不可能得到極境堂選拔的機會。
可是一慣被打壓的黑澤虎卻得到了這個機會，而且他是洪烈皇帝掌權後六個月的一次選拔中被發現的，所以你明白了嗎？”
杜西川倒吸了一口涼氣，明白了脫脫的意思。
在發現脫脫的潛力之後，博爾吉濟特氏就在密謀對付他，並且在青空光身邊埋下了一顆炸彈，隨時都可以引爆。
而且，即使沒有黑澤虎，也可以有其他人，而不論是當時的脫脫或者是青空光，根本不會想到這顆棋子。
看到杜西川眼中的震驚之色，脫脫臉色如墨“杜西川，有些人為了達到目的，不僅僅是可以不擇手段，還可以做到滴水不漏，現在黑澤虎殺了青空光，可我卻不知道這究竟是誰的布局，真的是輸得徹底！”
杜西川微微搖頭“脫脫大人，人生不能復生，還請你節哀！”
脫脫終于听出了杜西川這一句安慰中的一絲絲誠意，嘆息一聲道“死去原是萬事空，但對于活著的我來說，如果不替青空光做些什麼，我活不下去。
杜西川，你也是他們的目標，按照他們原來的目標，必定是想讓黑澤虎殺死你，至少也是要重傷你，最起碼，是要把殺青空光的帽子，扣在你的頭上，讓你我之間，你和博爾吉濟特氏之間，成為不共戴天的仇人，這是他們的又一重算計。”
杜西川略略有些茫然“可是他們做一切的目的是什麼？”
脫脫道“為了政治，為了大局，當今的洪烈皇帝一直希望在西封山實施改革，他要效仿你們中原的姓皇帝，要擺脫現在草原各部族各自當家的局面，在西封山建立一個真正的中央集權的國家，實現草原上的大一統。”
杜西川頓時有些糊涂“洪烈皇帝不是西夏的皇帝嗎？西封山不是只有一個皇宮嗎？你所說的大一統，又是什麼意思？”
脫脫道“所謂的大一統，便是只一個國家，一個皇室，一支軍隊，一套法律，政令通暢。但在我西夏呢，每個部族都有自己的軍隊，只是規模或大或小。
每個部族都有自己的族長和一套管理體系，都按照自己的法律來管理自己的內部事務，便如今天的事件一樣，青空光死了，可是在博爾吉濟特氏部族內部討論結束後，我這個當朝的中書令竟然什麼也做不了。
所以，嚴重說來，洪烈皇帝算不得皇帝，而只能稱為大汗，他無法真正指揮那些族長，尤其是如孛兒只斤氏這樣的大族來說，更是只能進行商量，而不是命令。”
杜西川想起在多爾袞的營帳中，多爾袞對于唐古特的態度，明白脫脫所言確實不虛，在許多時候，多爾袞對唐古特的態度，更像是討好。
脫脫又道“西封山是整個西夏唯一一個擁有完整的功能，並且不弱于神京的城市，在西封山，通過多年努力，已經有了與中原一樣的繁榮景象。
但是，也僅僅限于西封山，關于皇帝的一切政令，關于西夏的法律法規，都被限制在這西封山中，一旦離開這個核心區域，其他地方，依然是各族的族長說了算！”
杜西川越听越糊涂，不解道“我不明白，你所說的這一切，與我究竟有什麼關系，與他們殺青空光陷害我，又有什麼關系？”
脫脫擺擺手，示意他不要急燥，然後繼續道“洪烈皇帝也想學習大淵的始皇帝，實現大一統，尤其是在行政和管理權上的統一，然後是在宗教文化上的一統，消除部落之間的鴻溝，使各部落之間能夠相互認同，不再黨同伐異。
然後他還想學習武皇帝，實行推恩令，把大部族分化成小部族，再把小部族分成小家族，從而剝奪各部族內部治權，實現真正中央集權。”
他越說越興奮，甚至兩眼之中泛出了神奇的光芒，可當他看著對面無比愕然的杜西川，突然間有些茫然。
自己這樣在說，杜西川真的能听懂嗎？
幸而杜西川明顯已經听懂了，他只是道“你們想這麼玩，拖雷皇帝會同意嗎？孛兒只斤氏會同意嗎？”
脫脫神色黯然“杜西川你真是一語中的，西夏的土地注定了只能游牧，所有的牧民都逐水草而居，而這些游牧者只能以部族的方式進行生存。
注定了西夏的統治基礎只能是移動和游牧式的，而這種游牧式的生活限制了地方行政的管理方式，也限制了教育、律法等等許多的政治基礎。
但這並不表明游牧式的生活無法管理，我正在設計如同西封山這樣的行政機構作為地方管理核心，而那些游牧的部族圍繞著這些的核心地方移動式放牧，並受這些地方管理，從而形成西夏式的行政中心。”
“停！”杜西川說道，“大人，關于這些東西，你沒必要跟我解釋，我也听不懂，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有人想讓我成為博爾吉濟特氏的敵人？”
脫脫道“因為西夏從來沒有如同中原一樣，擁有漫長的民族融合的歷史，所以，西夏不能如同始皇帝一樣，在建立大一統的王朝的過程中一蹴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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