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
隨著周至的命令下達,四縱的重炮營開始發威。
十幾門152毫米的重型榴彈炮,放棄了對城門本身的轟擊,轉而對準了周至標記的那兩處城牆。
沉悶的巨響聲中,堅固的城牆,在穿甲彈面前,如同被鐵錘敲擊的餅干。
碎石紛飛,煙塵彌漫。
不到十分鐘,原本堅不可摧的城牆上,赫然出現了兩個巨大的豁口。
“沖!”
早已等候多時的突擊隊,如同兩股洪流,從豁口處,凶猛地涌入了金陵城內。
中華門的戰斗,隨著周至那不講道理的“開門”戰術,迅速宣告結束。
衛戍部隊精心構築的防線,從內部被攻破,瞬間陷入了混亂。
殘余的守軍,在一野前後夾擊之下,要麼繳械投降,要麼就被淹沒在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
城門一破,通往金陵心髒的大動脈就算是徹底打通了。
這下可點燃了陳石的全部熱情,他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燃燒。
“秦瘋子!听見沒有!中華門破了!老子不跟你玩了!
十縱所有部隊,給老子全速前進!目標,總統府!
誰他娘的第一個把紅旗插上去,老子個人掏腰包,給他擺三桌慶功酒!”
陳石在對講機里嗷嗷大叫,他的吉普車像一頭脫韁的野牛,帶頭沖進了城門洞。
“陳司令,酒就免了,我怕喝了你的酒,智商會受到影響。”
秦峰的聲音帶著笑意,但命令卻下的極快,
“一縱听令,以團為單位,呈戰斗隊形,沿中山大道,向總統府方向,交替掩護前進!
記住,我們的目標是佔領,不是破壞!注意保護古建築,注意避讓平民!”
一場別開生面的“金陵拉力賽”,就此展開。
十縱的風格,就如同他們的司令官一樣,狂野、奔放、大開大合。
戰士們嗷嗷叫著,沿著大街小巷,見路就鑽,見房子就穿,用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
拉出一條筆直的進攻路線,直指總統府。
他們就像一把滾燙的尖刀,沒有什麼戰術,就是一路捅過去。
一縱則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他們如同精密的機器,三個團形成一個箭頭,一個團負責正面攻擊,
兩個團則沿著兩側的街道,進行迅猛的穿插和迂回。
他們的推進速度或許不是最快的,但陣型卻穩如泰山,所過之處,
所有的抵抗都被清理得干干淨淨,像一把鋒利的梳子,將一切混亂都梳理得井井有條。
金陵城內的景象,堪稱一絕。
街道上,到處是扔得滿地都是的軍服、鋼盔和槍支。
一些國民黨士兵,脫了軍裝,換上便服,混在平民中,企圖蒙混過關。
但他們那驚慌失措的眼神和剃得溜光的腦袋,在人群中顯得格外扎眼。
往往沒跑出幾步,就被某個街道口冒出來的一野戰士用槍一指︰“站住!手舉起來,蹲下!”
然後,這些剛剛還是“良民”的家伙,就哭喪著臉,抱著頭,乖乖地蹲成一排。
城里的老百姓,起初是恐懼的。
他們緊閉門窗,從門縫里,用一種復雜而又好奇的眼神,打量著這些傳說中“青面獠牙”的士兵。
可他們看到的,卻是完全不同的一幕。
這些士兵軍容嚴整,秋毫無犯。
他們路過店鋪,不會進去搶東西;
他們看到倒在路邊的傷員,無論是軍是民,都會有衛生員上前進行簡單的包扎;
他們甚至會停下來,幫著一個被嚇哭的小孩,找到他的母親。
一個十縱的戰士,追一個跑散了的國運黨上尉,追了兩條街。
那上尉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最後腳下一軟,自己摔倒了。
戰士追上來,不但沒開槍,反而一把將他拉起來,還順手幫他拍了拍身上的土。
“我說長官,跑啥呀?我們優待俘虜,管飯的。
你看你,把新發的皮鞋都跑丟了一只,多可惜。”
那上尉愣在原地,看著戰士那張年輕而又真誠的臉,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後憋了半天,漲紅了臉,說了一句︰“那……那飯,真的管飽嗎?”
這樣充滿黑色幽默的場景,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上演。
堅冰,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
一些膽子大的市民,已經打開了家門,甚至有人從家里端出了熱水,遞給那些滿身征塵的一野戰士。
總統府。
這座曾經象征著國家最高權力的建築群,此刻卻籠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往日里車水馬龍的景象早已不見,只剩下空曠的庭院和緊閉的大門。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末日來臨的絕望氣息。
林仙生獨自一人,站在他那間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里。
他已經脫下了那身筆挺的將官服,換上了一身普通的灰色長衫,頭發也梳理得整整齊齊。
他沒有去看窗外,也沒有去听遠處越來越近的槍炮聲。
他只是靜靜地,用一塊潔白的絲綢手帕,擦拭著辦公桌上那個精致的相框。
相框里,是一張泛黃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兩個少年。
大的那個,約莫十五六歲,穿著長衫,面容英俊,眼神里帶著一絲少年老成的憂郁。
他懷里,抱著一個更小的男孩,虎頭虎腦,正咧著嘴傻笑,露出一口豁牙。
那是他和林楚生,唯一的合影。
“楚生啊楚生……”林仙生用手指輕輕撫過照片上那個傻笑的男孩,
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意,“你贏了……哥哥,終究還是沒能攔住你。”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他的副官走了進來,臉色蒼白如紙。
“司令……一野,一野已經打到新街口了,最多……最多還有二十分鐘,就能到府前路。”副官的聲音都在顫抖。
林仙生沒有回頭,他將相框小心翼翼地放進抽屜里,鎖好。
然後,他轉過身,臉上已經恢復了平靜。
“讓他們都走吧。”他淡淡地說道,“願意投降的,就地投降。
願意走的,換上便裝,從後門走。不要做無謂的抵抗了。”
“司令!那您呢?”副官急道,“卑職已經準備好了飛機,我們還可以去廣州,去小島!只要您在,我們就能東山再起!”
“東山再起?”林仙生自嘲地笑了笑,“拿什麼起?人心已經沒了,拿什麼都起不來了。”
他走到窗邊,看著遠處的天空,那里的硝煙,似乎都被瓖上了一層金邊。
“我累了,不想跑了。這里,是黨國的首都,我是這里的最高長官。
城在,我在。城破了,我也該有個歸宿。”他頓了頓,語氣里帶著一絲解脫,“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