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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校慶的喧囂與後台的靜謐
本章正文開始)
初夏的陽光透過高大的玻璃窗,慷慨地灑滿整條教學樓走廊,將光潔的地板映照得晃眼。空氣里浮動著細小的塵埃,在光束中歡快地舞蹈。整座校園仿佛被投入了一鍋即將沸騰的熱水,喧囂聲浪層層疊疊,從四面八方涌來——教學樓下空地上,工人們正吆喝著搭建臨時舞台的鋼架;禮堂方向傳來斷斷續續的麥克風試音和樂器調校聲;各個教室門口,學生們抱著各式各樣的道具、服裝、宣傳板穿梭奔跑,臉上交織著興奮與匆忙。
一年一度的校慶,是這所重點中學除了高考之外最隆重的事件。它意味著短暫的學業松綁,意味著才華的展示,更意味著一種集體性的青春狂歡。
高二年級的教師辦公室,此刻也淪為了校慶籌備的臨時指揮所之一。林雪萍的辦公桌早已被各種節目單、流程表、物資申請單淹沒。她正拿著對講機,語速快而清晰︰“後勤組,後勤組听到請回答,三號會議室那批合唱用的服裝送到了嗎?對,就是那五十套民國學生裝,清點後立刻送到禮堂後台c區,合唱團的學生們在等了……”
她剛放下對講機,旁邊一位年輕老師就探過頭來︰“林老師,您看看這個,學生處剛發來的最終版主持串詞,說有幾個環節的時間微調了,需要我們生物組展示環節的講解詞也相應壓縮一分鐘左右。”
林雪萍接過那幾張還帶著打印機余溫的a4紙,快速瀏覽著修改標記,眉頭微蹙但反應迅速︰“好的,我知道了。我來調整,保證控制在規定時間內。”她拿起紅筆,開始在自家環節的講解稿上尋找可以精簡或提速的部分。
陽光落在她微微沁出細汗的鼻尖,折射出一點晶瑩。她今天穿了件淺杏色的絲質襯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縴細的手腕和一塊簡約的腕表,干練中不失柔美。即便在這樣紛亂的環境里,她依舊保持著一種核心的穩定與條理。
手機在桌面上震動了一下。屏幕亮起,是江明華的消息。
【你們學校今天熱鬧得隔兩條街都听得見。晚上校慶晚會,給我留個前排座位?順便給你帶了點‘補給物資’。】
後面跟了一個小紙袋的卡通表情。
林雪萍的嘴角無法抑制地向上彎起,忙碌帶來的些微焦躁仿佛被這行字輕輕熨平。她快速回復︰
【熱鬧得快炸鍋了。座位沒問題,給你留最好的位置。什麼補給?[好奇表情]】
【暫時保密。晚點見。】他回得很快,帶著一絲故弄玄虛的意味。
放下手機,林雪萍深吸一口氣,重新投入眼前的“戰場”。那份需要精簡的講解稿,似乎也沒那麼棘手了。想到晚上他會坐在台下,用一種專注的、或許帶著點自豪的目光看著她在台上的模樣,心尖就像被羽毛輕輕掃過,泛起微癢的期待。
與此同時,禮堂後台的混亂程度,比教師辦公室有過之而無不及。這里更像是某種奇異的叢林——掛著亮片演出服的活動衣架、堆放在角落的樂器盒、靠在牆邊的大型道具模型、以及彌漫著的發膠、化妝品和年輕人蓬勃汗水的混合氣味。
江韻華正蹲在一個巨大的、用硬紙板和銀色錫箔紙拼接而成的“未來科技城市”模型旁邊,手里拿著一卷強力膠帶,試圖固定一處搖搖欲墜的“空中走廊”。他是班級那個科幻主題舞台劇的幕後道具主力之一。額前的黑發被汗水打濕了幾縷,黏在光潔的額頭上,藍色校服外套的袖子擼得老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
“韻華!韻華!這邊!這個激光發射器的燈又不亮了!”一個同學在幾步外焦急地喊道。
“來了!”江韻華應了一聲,利落地把最後一段膠帶粘牢,起身快步走過去,接過那個道具激光器,手指靈巧地檢查著里面的電池接觸點和微型燈珠線路。這種需要動手和解決實際問題的活兒,他總是格外擅長。
一陣清雅的香風掠過,伴隨著輕盈而略顯急促的腳步聲。許清瑤的聲音在他身側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撒嬌和抱怨︰“江韻華,你看到我的耳麥了嗎?就是那個小小的、珍珠色的!剛才換衣服的時候好像放在這個台子上了,一轉眼就不見了!”
她今天為了主持晚會,已經換上了禮服——一條香檳色的及膝紗裙,襯得她肌膚勝雪,鎖骨精致。頭發精心打理過,妝容也比平日舞台妝稍淡,更凸顯出她五官的明媚動人。只是此刻,那雙總是含著笑意或狡黠的大眼楮里,透著一絲尋找東西的慌亂。
江韻華抬頭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動作沒停,語氣卻自然而熟稔︰“別急,肯定沒丟。是不是卡在你剛才換下來的那堆衣服里了?或者滾到桌子底下去了?”他邊說,邊用下巴指了指旁邊堆放著雜物的桌子。
許清瑤依言彎腰去翻找,裙擺劃出優美的弧線。果然,在她那件換下來的校服外套口袋里,摸到了那個小小的耳麥。她松了口氣,臉上瞬間雨過天晴,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找到啦!還是你靠譜!”
她站起身,湊近兩步,將耳麥戴好,然後很自然地從旁邊拿起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擰開,遞到正在跟激光發射器“搏斗”的江韻華面前︰“喏,先喝口水。看你忙得一頭的汗。”
江韻華愣了一下,手上沾了些許膠漬,他下意識想在自己衣服上蹭蹭,又頓住。許清瑤卻仿佛沒看見他的猶豫,直接將水瓶湊近他嘴邊。他只好微微低頭,就著她的手喝了幾大口。清涼的液體滑過喉嚨,緩解了焦渴,也帶來一絲微妙的、只有他們兩人能感知的親近感。周圍是嘈雜的人聲和搬動道具的 當聲,他們之間卻仿佛有一個無形的安靜氣泡。
“謝了。”他聲音有點啞,目光快速地從她近在咫尺的、帶著關切表情的臉龐上掠過,心跳漏了一拍,隨即又迅速低下頭,專注于手里的電路問題,耳根卻悄悄漫上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暈。
許清瑤仿佛什麼都沒察覺,擰好瓶蓋,語氣輕快︰“才不要謝。你可是我們班的‘技術保障’,可不能累垮了。晚上加油哦!我也得去對串詞了!”她朝他揮揮拳頭,做了一個鼓勵的手勢,然後像一只輕盈的蝴蝶,轉身翩然融入後台更深處的人群中。
江韻華望著她的背影,直到那抹香檳色消失在其他斑斕的演出服之中,才緩緩收回目光。手里的激光發射器忽然“啪”地一聲,燈珠重新亮起穩定的白光。問題解決了。他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個淺淺的、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弧度。
傍晚時分,喧囂的籌備逐漸沉澱為一種更加有序、更加緊繃的期待。禮堂里,燈光、音響調試完畢,觀眾席開始陸續有學生和受邀家長入場。空氣里彌漫著一種節日特有的、混合了各種情緒因子的躁動。
江明華如約而至。他換下了白天工作的正裝,穿著一件質感很好的深灰色休閑針織衫和長褲,顯得隨性而挺拔。他手里果然提著一個小巧的紙袋,輕松地在預留的前排位置坐下,目光 aready開始在人群中搜尋林雪萍的身影。
晚會準時開始。炫目的燈光,震耳的開場音樂,以及主持人——包括光彩照人、台風穩健的許清瑤——熱情洋溢的開場白,瞬間將現場氣氛點燃。
節目一個個上演。合唱、舞蹈、小品、樂器演奏……青春的活力與才華在舞台上肆意綻放。江明華看得認真,但更多的時候,他的目光會投向側幕條附近,那個偶爾會現身、低聲協調流程、或者安靜觀看學生表演的縴細身影。
輪到林雪萍負責的生物組展示環節了。她沒有上台,而是站在台側的控制台附近,通過對講機與台上的學生演示者以及後台的ppt控制人員保持溝通。大屏幕上播放著精心制作的動態圖譜和微觀影像,台上的學生操作著簡單的實驗裝置,講解著某個有趣的生物現象。她的聲音通過另一只麥克風,清晰而柔和地補充著專業要點,語速恰到好處,深入淺出。
江明華看著台上台下默契的配合,看著林雪萍專注而自信的側臉,看著她偶爾因為演示成功而露出的欣慰笑容,一種混合著驕傲與欣賞的情緒在他胸中充盈。他知道她為這個環節付出了多少心血,不僅僅是台上的幾分鐘,更是前期的策劃、指導、排練。工作中的她,總有一種別樣的魅力,理性而溫柔,嚴謹而充滿熱情。
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放在膝上的那個紙袋。里面是他下午特意繞路去一家老字號甜品店買的她最愛的桂花酒釀圓子,用保溫桶裝著,還配了一小盒清爽的芒果糯米餈。他知道她今天一定忙得顧不上好好吃飯。
晚會進行到高潮,掌聲雷動。江韻華班級的舞台劇上場了。那個他參與修復的“未來城市”模型在燈光下居然效果驚人,引發了一陣小小的驚嘆。江韻華本人沒有上台,但他站在後台的陰影里,緊盯著台上的道具運行,直到表演圓滿結束,他才松了口氣,嘴角揚起一個真正放松的笑。不經意間抬眼,正好看到主持席上,許清瑤投來的、帶著贊許和默契的一瞥。兩人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匯,一切盡在不言中。
晚會終于在經久不息的掌聲中落下帷幕。學生們歡呼著,擁抱著,慶祝演出的成功。後台再次陷入一片歡樂而混亂的海洋,拆卸道具、歸還服裝、合影留念……
林雪萍長舒一口氣,感覺緊繃了一天的神經終于可以放松下來。她協助處理完幾個收尾的瑣事,交代完最後的事項,才感到一陣深切的疲憊和饑餓感襲來。
她走出喧鬧的禮堂,來到相對安靜的後門處。初夏的夜風帶著涼意,吹拂在發熱的臉頰上,十分舒服。月光和遠處路燈的光勾勒出樹木和建築的輪廓。
“辛苦了,林老師。”一個低沉含笑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林雪萍循聲望去,只見江明華倚靠在門廊的立柱旁,正微笑著看著她。他手里提著那個小小的紙袋,邁步向她走來。
“等很久了吧?”林雪萍有些歉意地迎上去,“後面事情有點雜。”
“沒多久,看你忙,沒過去打擾。”江明華將紙袋遞給她,“補給物資。應該還溫著。”
林雪萍接過紙袋,打開一看,熟悉的香甜氣息撲面而來。是她想念了好久的那家桂花酒釀圓子。她驚訝而欣喜地抬頭看他︰“你居然去買這個了?那麼遠……”
“犒勞一下我們最辛苦的林老師。”江明華目光溫柔,伸手很自然地替她將一縷散落至頰邊的碎發捋到耳後,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耳廓,帶來一陣微小的戰栗,“餓壞了吧?找個地方坐下吃點?”
後台的喧囂仿佛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月光清澈,灑在兩人身上,籠罩著一層柔和的銀輝。林雪萍捧著那碗溫熱的甜品,感受著指尖傳來的溫度,以及他目光里濃得化不開的關切,一整天的疲憊似乎真的被這碗簡單的甜湯和眼前的人驅散了。
“嗯。”她點點頭,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和柔軟,“去那邊長廊坐坐吧,那邊安靜。”
兩人並肩走向不遠處燈光幽靜的長廊。身後,禮堂里的喧鬧漸次散去,只剩下青春盛宴過後淡淡的余韻,飄浮在初夏的夜風里。而他們的夜晚,帶著甜蜜的滋味和彼此的陪伴,才剛剛開始寧靜地鋪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