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風帶著幾分燥熱，裹挾著城市特有的喧囂，拂過省一中高三教學樓前的香樟樹冠，枝葉沙沙作響，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離別預演。高考志願填報的日子臨近，空氣里無形中彌漫著一種混合了期待、焦慮與憧憬的復雜情緒。教室窗明幾淨，黑板上方鮮紅的倒計時數字猶如戰鼓，敲打著每一顆年輕而不安分的心。
林雪萍站在高二（三）班的講台上，粉筆灰沾在淺藍色的襯衫袖口，留下幾點不易察覺的印記。她剛剛結束一節關于遺傳病概率計算的習題課，深入淺出的講解和嚴謹的邏輯推理讓不少原本眉頭緊鎖的學生露出了豁然開朗的神情。然而，課堂氣氛並未完全輕松下來。她敏銳地捕捉到了座位間偶爾傳遞的小紙條、壓低聲音的討論，以及投向窗外的、略帶迷茫的眼神。
這節是高三學長的自習課，她作為生物老師也是他們的志願填報指導小組成員之一，正利用這個空閑來查看班上高二學生的學習狀態。高二的他們，距離那個關鍵性的時刻還有一年，卻也早早嗅到了那份沉甸甸的氣息。
“大家靜靜一下，”林雪萍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教室里細微的聲響很快平息下來。“看到高三學長學姐們現在的狀態了嗎？選擇的方向感，往往建立在對自己清晰認知的基礎上。從今天開始，我們的社會實踐模塊正式啟動。這一次，不止是體驗，更希望大家能在接觸不同領域的過程中，思考你的興趣、你的擅長點在哪里。”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一張張年輕而充滿生氣的臉龐“第一站，我們聯系到了本市正在進行古建築修復與社區更新的‘清溪里’項目工地，帶大家去實地感受一下建築、規劃、歷史保護與現代生活空間的踫撞。時間定在這周六上午九點，市圖書館前集合，統一坐車過去。”
座位間響起一陣輕微的騷動，既有對新活動的期待，也有對“工地”兩個字的本能訝異。
林雪萍留意到靠窗位置的江韻華正飛快地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麼，旁邊的許清瑤湊過去看，馬尾辮的發梢輕輕掃過他的肩膀，不知他低聲說了句什麼，許清瑤立刻扭回頭，臉頰浮起淡淡的紅暈，還不輕不重地用手肘拐了他一下。這兩個孩子之間特有的、旁人難以介入的小氣場，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
她唇角微揚，繼續補充“這不是普通的參觀，項目負責人恰好是我朋友的團隊。他答應我們，會為大家詳細講解設計理念、施工流程以及未來規劃。這是一個將書本知識與城市肌理、人文關懷、工程技術融為一體的鮮活案例。請務必帶好記錄本和你們的好奇心。”
江韻華聞言抬起頭，眸子里閃過一道與平時散漫不同的光亮。哥哥江明華就是建築設計工作室的合伙人……“清溪里”的項目，難道是哥哥他們負責的？這個可能性讓他原本只是當作普通戶外活動的行程，忽然多了一層特別的意味。
周六的天氣異常悶熱，厚重的雲層壓在城市上空，空氣粘稠得仿佛能擰出水來。市圖書館氣派而現代的大樓前，一群穿著統一校服或清爽便裝的高二學生早已在此集合，嘰嘰喳喳，青春洋溢的氣息沖淡了天氣帶來的壓抑感。江韻華和許清瑤幾乎同時到達集合點。
“喂，你哥他們工作室負責這個項目？”許清瑤今天扎了個高高的丸子頭，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修長的脖頸，一身簡單的白色t恤和修身牛仔褲，清爽得像一株帶著露水的茉莉。她湊近江韻華，壓低聲音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求證的好奇。
“十有八九，”江韻華遞給她一瓶擰開了蓋子的冰水，額前的碎發被汗微微濡濕，貼著頭皮，“明華哥上周跟我提過一次市里的重點舊改項目，位置對得上。我還納悶他怎麼有空給中學生活動開綠燈，原來雪萍姐是林老師啊。”他語氣帶著點調侃，眼神卻不經意地掃過旁邊正在和林雪萍低聲交談的帶隊老師。林雪萍今天穿著一身利落的米色修身七分褲和白色雪紡上衣，干練中不失柔美，正低聲核對人數和注意事項。
“哇，那豈不是可以听專業人士詳細講解？”許清瑤的眼楮亮了一下，隨即又想到什麼，微微嘟嘴，“可惜我志不在此，這些鋼筋水泥、圖紙測繪，想想就覺得頭大。”她天生對色彩、線條和光影的流動更敏感。
江韻華低頭看著她微微鼓起的臉頰，語氣自然地接道“條條大路通羅馬。你看你畫的那些海報，還有上次給科技社設計的展板，空間感和藝術性都很棒。建築也離不開審美，只是實現的材料和方式不同而已。說不定你能從空間利用上找到靈感。”他的話沒有刻意的吹捧，更像是一種建立在日常觀察上的客觀陳述。相處日久，他早已習慣並欣賞她那些噴薄而出的創作靈感和偶爾為某個效果較真的小固執。
許清瑤被他這番“非刻意肯定”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扭過頭去，假裝整理並不存在的背包帶子，聲音有點悶“哼，還用你說。”但那微揚的唇角泄露了她真實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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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中型巴士穩穩駛來。林雪萍指揮學生們有序上車。江韻華和許清瑤自然坐在了相鄰的位置。
車輛啟動，城市的街景在窗外流淌。巴士內部的冷氣驅散了車外的燥熱。江韻華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飛掠而過的梧桐樹影，心里莫名有些微瀾。以往哥哥在他心里，是親人，是可靠的長輩，是偶爾能分享點生活瑣事的朋友。但他很少主動去了解江明華的工作本身，那片由藍圖、結構、混凝土和人文情懷交織的世界，似乎遙遠而枯燥。這次，他將以一個“準專業人士”講解對象的身份去看待哥哥的職業日常，這種視角的轉變，讓他有些新鮮，也隱隱有些期待看到哥哥工作的模樣。
許清瑤則拿出速寫本和彩鉛，隨意地在紙上涂抹著窗外雲層的形狀，線條干淨流暢，很快勾勒出烏雲積聚的厚重感和風雨欲來的壓迫感。色彩被她暫時擱置一旁，專注于線條的表達。江韻華側頭看了一眼，沒出聲打擾，只是默默把兩人之間座位的空間稍微讓開了些，給她更寬松的創作環境。這細微的動作引起了許清瑤的注意，她飛快地瞥了他一眼，沒說話，筆下卻更流暢了幾分，一朵小小的、蜷縮的雲朵邊緣被她不自覺地修飾得異常溫柔。
車程不算遠，“清溪里”項目工地的大門很快映入眼簾。高大的藍色圍擋，醒目的安全警示牌，裸露的紅磚牆與新砌的混凝土結構交織在一起，大型設備的聲音隔著圍牆隱隱傳來。剛一下車，一股混合著塵土、新舊建材和遠處小吃攤煙火氣的獨特氣息便撲面而來。天氣更加悶熱，大家紛紛拿出遮陽帽或小風扇。
工地入口處，已有幾位戴著白色安全帽的負責人模樣的人在等候。為首的那位身材高挑挺拔，穿著一身合體的深灰色休閑工裝褲和polo衫，手里拿著一卷圖紙，赫然便是江明華。他剛結束和監理方的短暫溝通，轉身走向校車方向時，一眼便看到了正和帶隊老師交談的林雪萍，臉上瞬間揚起溫暖而毫不掩飾的笑意，目光相接的瞬間，那笑意里便多了幾分只屬于他們彼此的默契和安心。
“林老師，還有各位省一中的同學們，辛苦了，歡迎大家來到‘清溪里’。”江明華朗聲開口，聲音清越有力，帶著一種自然而然的親和力和掌控感，瞬間吸引了所有年輕的目光，“我是這個項目的規劃設計負責人之一，江明華。” 他簡單做了自我介紹，目光掃過學生隊伍，在與江韻華眼神接觸時，不著痕跡地點了下頭，兄弟間的默契無需多言。而當看到隊伍中穿著簡單卻依然亮眼的許清瑤時，他眼神里也多了幾分對熟悉後輩的溫和笑意。
工地負責人給每一位師生分發安全帽。江明華親自拿起一頂白色小號的安全帽，走到林雪萍面前。她微微仰起頭，為了方便戴帽，幾縷發絲垂落額邊。他動作熟練而輕柔地為她調整松緊扣的位置，指尖不經意掠過她鬢邊的碎發，眼神交匯間，他低聲道“今天這氣溫，還受得了？” 那關切的聲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見。
“還好。”林雪萍抿唇一笑，也低聲回應，“你比我想象中還能講。”
“沒辦法，接了你這個任務，總得保質保量。”江明華唇角彎起狡黠的弧度，替她扣好最後一個搭扣，目光在她戴著白色安全帽的模樣上停駐了一秒，眼底笑意更深。尋常的工地安全帽，在她身上，竟也顯出一種別樣的颯爽。
江韻華遠遠地看著這一幕，看著哥哥舉手投足間那種成熟的、處理一切事務都顯得游刃有余的從容氣度，看著他對林雪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溫柔體貼，心頭忽然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那是親情之外，一種對他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形象的認知沖擊。原來在專業領域、在眾人面前，以及面對愛人時，哥哥是這樣的。
“發什麼呆？走啦！”許清瑤輕輕拽了一下他的胳膊，自己已經好奇地四處張望起來。江韻華回神，趕緊戴好安全帽，跟上了隊伍。
戴上安全帽的江明華，仿佛瞬間進入另一種狀態，不再是平日里溫和隨性的大哥形象。他手持圖紙，領著隊伍在指定的安全區域內行進，沉穩而條理清晰地講解起來。聲音在略顯嘈雜的工地背景音中依舊清晰可辨
“我們現在所在的區域，是原‘清溪里’歷史保護街區的核心位置。大家看這面牆，”他指向身旁一道被部分保留、精心加固的紅磚牆，“斑駁的紅磚，老式的花窗，這些都是歷史的印記，是這片社區幾十甚至上百年的生活記憶，是城市肌理的‘毛細血管’。我們的設計理念，不是推倒重建，而是‘織補’和‘活化’。”
他展開圖紙，指著上面復雜的線條和區域劃分“一方面，要對承載歷史價值、結構尚穩的建築進行科學評估和修繕加固，保存風貌；另一方面，在拆除重建的區域，我們將引入新的框架結構和現代化的生活配套空間，如開放式社區花園、托幼中心、無障礙通道、便利的商業網點等。新與舊不是對立的，它們需要被精心縫合，用現代的建築語言去尊重過去，服務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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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隨著他的講解在狹窄而需處處留意的工地區域緩步移動。江韻華緊緊跟在隊伍前列，听得異常專注。那些平日在課本上接觸不多的專業術語——結構柱網、空間留白、垂直綠化、社區歸屬感——通過哥哥之口，結合眼前正在澆築混凝土的柱子、剛剛完成鋼構安裝的廊架、即將恢復重建的馬頭牆雛形，變得無比生動立體。他看到江明華指著某個節點講解如何利用新材料模擬老窗花的透光效果時，那雙平時總帶著點慵懶散漫的眼楮里，閃爍著一種江韻華極少在自己身上看到的、全情投入工作時的奕奕神采。他忽然理解了為什麼林雪萍會愛上這樣的哥哥，也隱隱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對某種能力的向往。
許清瑤起初確實對建築本身興趣不大，但隨著江明華對“色彩如何激活灰調的老街”、“流線設計如何引導視線和體驗”、“社區中心廣場的鋪裝圖案如何呼應傳統紋樣並營造活力氛圍”等角度的闡釋，她的興趣被一點點勾起。那些關于視覺引導、空間情感營造的講述，莫名與她熱愛的畫面布局、色彩構成有了交集。她甚至拿出速寫本，開始用簡約的線條勾勒某些有趣的空間角落和光影切割下的場景，不再排斥身邊的黃土和噪音。
林雪萍作為隨隊老師，亦步亦趨地跟著，確保學生安全。她的目光大部分時間落在江明華身上。眼前的他，與深夜辦公室里為她修改教案提建議的他不同，更不同于那個深夜給她送熱湯的溫柔男友。此刻的他，置身于轟鳴的機器和復雜的工程節點之間，安全帽下的側臉線條顯得有些硬朗，眼神銳利而專注，指著圖紙闡述規劃思路時，手勢堅定有力。那是另一種富有魅力的狀態——專業領域內的運籌帷幄與踏實耕耘。她看著他，心底悄然涌起一股混合著欣賞、依賴和淡淡自豪的暖流。
講解進行到一處尚被腳手架包圍的二層露台設計區時，天空終于醞釀到了極致。豆大的雨點毫無預兆地砸落下來，擊打在安全帽上、工地的金屬構件上、裸露的土地上，發出密集的 啪聲。很快，雨水連成了線，天地間一片白茫茫的水簾，悶熱的空氣被澆透的塵土氣息所取代，巨大的轟鳴聲也瞬間被更磅礡的雨聲所蓋過。
“下雨了！快，大家跟我來，先去那邊的鋼構加工棚避避雨！”江明華反應極快，立刻大聲指揮，指揮學生們快速轉移到不遠處一個相對干燥寬敞、堆放了一些加工好的鋼結構部件的臨時大工棚下。
學生們簇擁著跑進工棚，有的興奮地談論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有的忙著拍打身上的雨點，有的則好奇地看著棚子里碼放的整齊的鋼構件。雨幕瞬間將工地與外界隔絕，棚內反而有種奇特的安寧感。
林雪萍也快步跑進來，發梢和肩膀淋濕了些許。江明華快步走到她身邊，自然地伸手替她拂去外套肩頭的水珠，同時目光關切地掃視“沒事吧？淋濕了多少？” 他的手掌在她微濕的發梢輕輕按壓了一下，傳遞著安撫的意味。
“沒事，就一點。”林雪萍微微搖頭，抬起眼看向他。他工裝褲的褲腿被打濕了大片，安全帽檐上不斷有水流下，沿著他硬朗的下頜線滑落，滴在同樣濕了肩頭的polo衫上，更添了幾分野性的專注美。她注意到他剛才指揮時沉著冷靜的樣子，以及此刻第一時間確認她安危的舉動，心湖漾起圈圈漣漪。
“雨太大了，一時半會估計停不了。”江明華抬眼看向棚外密集的雨簾，隨即轉向學生們，語氣沉穩，“大家就在這工棚里休息一會兒，等雨小一些再做安排。地方雖然簡陋，但也算別有風味。大家正好可以看看這些完工或者半成品的鋼構件，感受一下現代建築的骨骼是什麼樣的。” 他的話有效安撫了略有些騷動的學生情緒，甚至引起了新的好奇。
工棚成了臨時的避風港，也成了一個意外的觀察點。幾個膽大的男生湊近巨大的“h型鋼”，試著用手比劃它的粗壯尺寸。有的女生則在研究一些小的連接部件，討論它們的用途。
江韻華靠著冰冷的鋼柱，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棚外如瀑的雨水，那聲音仿佛某種背景鼓點，敲打在他紛雜的心緒上。身邊響起細微的布料摩擦聲。許清瑤也靠了過來，小幅度地打了個噴嚏，她的丸子頭有些松散，幾縷濕發貼著臉頰，抱著速寫本的手臂環著胸，似乎有些冷意。
江韻華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把一直拎在手里的薄款防曬外套遞了過去“給。”
許清瑤愣了一下，抬眼看他。他今天穿著簡單的黑色t恤，肩線寬了不少，平時吊兒郎當的神情被雨水浸潤得沉靜了許多。她沒有立刻接，反而注意到他身上單薄的t恤幾乎也被濺濕了一片“你……”
“我火力壯，不怕。”江韻華打斷她，直接把衣服塞進她懷里，又加了一句，“別磨嘰，凍感冒了耽誤你畫圖。” 他的話帶著點強硬，語氣卻是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柔軟，甚至有點耳廓發熱。他別開視線，假裝看著棚外雨絲密集處的白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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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清瑤低頭看著懷里干淨柔軟的男式外套，上面還帶著他一點點體溫和干淨的皂角清香。她咬了下嘴唇，沒再拒絕，默默地披上了衣服。瞬間被他的氣息和溫度包裹住的感覺，驅散了身上微涼的濕意，心里某個角落似乎也跟著暖融了一下。她裹緊衣服，悄悄往他身邊又挪了一小步，目光也投向雨幕深處，聲音很輕地說“其實……這種老社區改造，在視覺設計上真的可以做很多有趣的事，對吧？”
江韻華听著她在身邊軟軟的聲音，聞著她身上淡淡的、混雜在自己外套氣息里的橘子清香，心髒不听話地漏跳了一拍。他喉結微動，努力維持平靜的聲線“嗯，是。比如你之前給學校設計的那個‘時光印記’海報的色調，其實也挺適合這種場景的……”話題轉到他覺得她會感興趣的方向，不著痕跡地拉近了兩人因為靠近而略顯緊張的距離。雨聲是絕佳的掩護，包裹著兩個年輕人無聲靠近的軌跡。
雨勢漸收，由密實的白簾轉為疏朗的絲線，天空的灰白也顯出幾分清亮之意。安全起見，原計劃的深度參觀無法繼續，但這場意外的棚內滯留，卻讓不少學生對冰冷的鋼材和宏大的空間規劃有了不一樣的感受。
江明華果斷決定結束工地行程，安排學生們乘坐原車返回市區。他和林雪萍站在雨幕稀疏的工棚門口，目送著巴士駛離工地，車輪碾過濕漉漉的路面，水花飛濺。林雪萍的發梢還在滴水，白皙的臉頰因雨水浸潤顯得更加清透。他拿出隨身帶的一方干淨手帕，仔細替她擦拭著額角鬢邊的水痕，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關切和溫存“今天辛苦你了。”
“真正辛苦的是你，講解得很好，學生們都听入神了，連許清瑤都畫了不少。”林雪萍抬頭望著他，聲音輕柔，眼底滿是贊賞。雨水在他濃密的睫毛上凝成了細小的水珠，映著棚頂散落的光線，顯得格外深邃。
江明華低笑一聲，用指腹輕輕蹭了蹭她臉上沾染的點點灰塵“職責所在。而且，得在某人面前好好表現不是？”
林雪萍的臉頰瞬間飛上淺淺的紅霞，嗔了他一眼，隨即目光轉向他有些狼狽的濕透衣服“你自己也濕透了，趕緊找個地方換身衣服。”
“不急，”江明華看著遠去的巴士尾燈消失在雨簾中，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慨，“這些孩子……站在人生的第一個關鍵十字路口。希望這一趟，不止是開開眼界，也能幫他們看清心底的那條路。”
林雪萍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仿佛能穿透雨幕看到車上那些青春洋溢、對未來充滿憧憬又帶點迷茫的面孔。她想起江韻華在哥哥講解時異常專注的眼神，想到許清瑤披上外套後的安靜溫順……她輕輕嘆了口氣，靠近江明華身側，任由他自然地圈住她的手腕帶到身邊避開車流濺起的水花“會的。就像這場雨，無論多急，總會留下一些痕跡，也會沖刷出新的景致。無論是韻華、許清瑤，還是其他的孩子，他們的方向，都需要自己在探尋和摸索中找到平衡點。我們能做的，就是創造一點條件，一點支撐。”
雨滴落在金屬棚頂，發出由密集漸漸轉為稀疏的滴答聲，宛如時間的沙漏。江明華握住她手腕的手指微微用了點力，掌心灼熱的溫度透過濕涼的皮膚傳遞過來。他低頭看著身邊這個總能理解他心中所思所想、與他並肩面對一切的女人，聲音低沉而堅定“你說得對。探尋和摸索……這也是我們正在走的路。”他的目光深邃，在細密的雨絲中，只映著她一人清麗的倒影。
林雪萍的心跳漏了一拍，迎上他的目光，溫柔地笑了。世界很喧鬧，工地的泥濘尚未散去，空氣里殘留著雨水泥土的氣味，但這片屋檐下，只余下兩人相依的溫度和無聲流淌的默契，隔絕了所有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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