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為腦海中浮現出初到舟航時的景象——陌生的城市、無依無靠的一行人，十多個同伴擠在破舊的小屋里，卻沒有一個人懂得如何謀生。如果不是李大牛等鄉親帶著他們找工作，並接濟糧食，自己和伊達琳、利克多早就餓死街頭了。即便其他同伴早已離開，但這份恩情又怎能輕易忘懷？
“船長……”胡為張了張嘴，卻遲遲說不出話來。他心中翻涌著復雜的情緒︰感激、愧疚，還有些許無奈。
薩爾魯似乎猜到了胡為想說什麼，皺起眉頭嘆了口氣︰“就算我們現在能從南洋帶糧食回來，也來不及了吧。”他的目光掃過周圍那些虛弱不堪的乞丐們，聲音中透出幾分沉重。
“薩爾魯，你不會真想幫他們吧？這可是錢啊！”維本克急切地插話道，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滿。一升糧可以賣兩兩銀子，那一斗糧就是二十兩銀子啊，一石多少？我們只要跑過幾趟就能買回一條福船！再加上滄浯的特產，他們完全可以返回納地奧，甚至用賺來的錢向路易斯公爵買一張罪證取消證明。到時候，他就能回到家鄉了！
托里在一旁冷哼一聲︰“特魯多人，果然還是特魯多人，腦子里除了錢還能裝下別的東西嗎？”
“賺錢怎麼了？你不想回家嗎？”維本克漲紅了臉，毫不客氣地回懟道。這句話讓氣氛瞬間緊張起來。
伊達琳驚訝地看著維本克，她沒想到薩爾魯這一伙人中竟然還藏著一個特魯多人。特魯多人以狡詐著稱，他們敢于與惡魔使者同行，難道就不怕像特洛克那樣背叛天父，把所有人都出賣掉嗎？
薩爾魯見狀，連忙擺手制止爭吵︰“好了，別鬧了！維本克，這筆錢我也想賺，可兄弟有請求，我們不該幫忙嗎？”
“我不是不願意幫忙，只是……”維本克咬了咬牙，將視線投向一臉哀求的胡為，“只是，我們這一趟至少要一個月來回，這些人已經餓成這樣了，根本撐不到我們回來。”
昂克魯點頭附和︰“沒錯，薩爾魯，按舟航的話來說，遠水解不了近渴。”
托里顯然不認同這種說法︰“那我們就什麼都不做嗎？胡為有情有義，既然他開口求助，我們就該伸出援手！”
“這不是沒辦法嘛。”昂克魯攤開雙手，卻不敢直視胡為和伊達琳失望的眼神。
薩爾魯沉思片刻後問道︰“船上還有多少糧食？”
維本克臉色一變︰“你是想把船上的糧食分給那些快死的人嗎？這些糧食要是分出去，我們自己的行程怎麼辦？”
薩爾魯沉默了，的確，如果連船上的糧食都分出去，他們的南洋之行也將變得遙不可及。
整個院子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風聲輕輕掠過。
終于，維本克受不了這樣的寂靜，開口打破了僵局︰“我可能有個辦法……”
“什麼辦法？”眾人齊刷刷地望向他，眼中充滿了好奇。
“別吞吞吐吐的，快說！”托里催促道，語氣略顯不耐煩。
“你不是說我一心鑽進錢眼里嗎？”維本克斜眼瞪了托里一眼，故意拖延時間。
“我說錯了，你說得對，快講吧！你看胡為都快急死了！”托里迅速認錯，一邊指著胡為一邊賠笑。
維本克嘆了口氣，看向薩爾魯︰“這事單靠我們是做不到的，需要何知府協助。”
“哦……如果能做到，我去求何知府。”薩爾魯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我的想法很簡單，停止放糧。”維本克剛說完，胡為就驚呼出聲︰“那怎麼行？停止放糧的話，外面的人沒一個能活過三天！”
“胡為，你別急，听我把話說完。”維本克安撫道。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沒糧，他們吃什麼？沒得吃，怎麼可能活下去？”胡為激動地反駁道，他明白官府發放的糧食已經是百姓最後的依靠，一旦停止，所有人都會失去生存希望。
“我只是說不放糧，沒說不給吃的。”維本克有些惱火。
“沒糧，吃什麼？”胡為依舊沒有反應過來。
維本克指向院中的粥罐︰“粥！雖然喝粥不能讓人吃飽，但至少能吊住性命，是不是？”
眾人恍然大悟，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我不知道官府還有多少存糧，但我們帶來的一百石糧加上官府的儲備，最多只能堅持二十來天。”維本克繼續分析道，“我听薩爾魯說過，官府會在糧食中摻砂子再發放，目的是阻止大戶人家領取。但我覺得這個方法並不奏效，因為有錢人根本不用挑砂子，就算挑了，也可以把糧食拿回去給下人吃。”
“所以我們出海往返最快也要一個月。如果官府能把放糧改為施粥，我們就有時間從南洋趕回舟航。運氣好的話，我們可以買到糧食；運氣不好，我還有一個備用計劃。”維本克胸有成竹地說。
“別吊胃口了，快說你的備用計劃！”托里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維本克笑了笑，接著說道︰“我剛才听到那些乞丐提到，官府限制大戶把糧食高價出售。”
“是啊，這跟我們的計劃有什麼關系？”昂克魯疑惑地問。
“當然有關系！如果是我的話，我會要求這些大戶把糧食價格抬高到每升十兩銀子！”維本克此言一出，胡為等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十兩？你知道十兩是什麼概念嗎？這足夠讓舟航的普通平民生活五年！”胡為難以置信地喊道。
“對，就是十兩。”維本克鄭重地點了點頭，“這樣做是有目的的，你們听我說完。”
薩爾魯察覺到維本克的認真態度，示意他繼續講下去。
“只要這些大戶開始把糧食價格抬高到十兩，就會吸引有錢人爭相購買，而窮人則根本買不起。與此同時，我如果是何知府，就會派人把這個消息傳播到那些未受災且有余糧的地方。”
托里仍然一頭霧水︰“我不明白，這樣做有什麼用？”
維本克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你想啊，那些未受災的地方听說舟航的糧食能賣到十兩一升，他們會怎麼做？”
“他們會帶著糧食往舟航趕！”胡為拍手叫道，終于明白了其中的玄機。
“但是就算他們來了，糧價還是十兩啊，這對窮人來說沒什麼改變吧？”托里依然困惑。
“哎，笨蛋！”維本克忍不住嘲笑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