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市泊司，這里的氛圍與往日截然不同。平日里朝氣蓬勃、忙碌不停的吏員們此刻卻顯得心不在焉，盡管他們並不像街上的行人那樣面黃肌瘦，但臉上卻寫滿了疲憊和憂慮。薩爾魯心中感到詫異，但並未多問，只是在通稟後跟隨吏員來到了市泊司的後院。
“薩爾魯兄弟，你們可算回來了！”呂良見到薩爾魯等人，急忙放下手中的算盤，快步迎了上來。然而，眼前的呂良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他的動作遲緩而無力，每一步都仿佛帶著千斤重擔。薩爾魯眉頭微皺，有些擔憂地問道“呂兄弟，你這是怎麼了？為何看起來如此憔悴？”
呂良苦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強打起精神說道“見笑了，薩爾魯兄。不瞞你說，我已經十天沒有好好休息過了。”他的話語中透著深深的疲憊，似乎每一個字都需要耗費極大的力氣才能說出。
“到底出了什麼事？”薩爾魯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他無法理解為何呂良會變得如此狼狽。在他的認知里，這場春汛引發的堤壩崩塌本應是天災，與這些官員並無直接關聯。
呂良長嘆一聲，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無奈“本來確實不關我們的事，但這一方百姓的生死，終究要歸何知府管。而我作為何知府的下屬，又怎能置身事外？唉……若不是市泊司的劉司百般阻撓，我們或許早就收集到了足夠的石料和輔料，也不會讓洪水淹沒了五縣十七鎮。”
听到這里，薩爾魯心中的疑慮更加濃烈。他隱約覺得，事情遠比表面復雜得多。于是，他試探性地問道“好了，不說這些了。巡撫大人所需的沉香木，你們找回來了嗎？”
呂良抬起頭，虛弱的目光直視著薩爾魯，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絲緊張“嗯……”薩爾魯欲言又止的態度立刻引起了呂良的警覺，“你們該不會沒采購到沉香木吧？”
“那倒不是，”薩爾魯猶豫了一下，目光緊緊盯著呂良的臉，試圖從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一絲異樣，“只是……我們的船離開舟航時出了一點狀況。不知道呂兄弟是否知情？”
“狀況？出了什麼事？”呂良明顯愣了一下，顯然他並未收到任何關于此事的匯報。
“我們船上出現了一些不該出現的東西。”薩爾魯壓低聲音，語氣中透著幾分凝重。
“不該出現的東西？”呂良重復著這句話，臉上滿是困惑。
“龍紋……”薩爾魯緩緩吐出這兩個字，同時仔細觀察著呂良的反應。
呂良的身體猛然一震，瞬間清醒過來，眼中閃過一絲驚恐“龍紋？怎麼可能！這批貨可是專供三皇子的，我親自挑選過，絕對不可能有龍紋錦緞混進去！”
薩爾魯听罷，心中的疑慮稍稍減輕了一些，繼續追問“既然如此，那麼碼頭上的那些差役和士兵，總不會也是你派的吧？”
呂良連連搖頭，額頭滲出了冷汗“沒……沒有！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如果真是我派的，我一定會親自帶人追查到底！”
“那就是了。”薩爾魯點了點頭，不再言語，而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待呂良的進一步反應。
片刻之後，呂良再次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那批錦緞……是四爪還是五爪？”
“四爪和五爪有什麼區別嗎？”薩爾魯被這個問題弄得一頭霧水，但他很快察覺到呂良的嚴肅神情，不由自主地回答道“五爪……”
“該死！”呂良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擊。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然後轉頭看向薩爾魯“那匹五爪龍紋錦緞現在何處？”
薩爾魯愣了一下，隨即回答“已經賣給了南洋的土著。”
“土著……你膽子真大！”呂良的聲音幾乎是在嘶吼，他顯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如果有人發現這龍袍錦緞落入蠻夷之手，那同樣也將是一樁不可饒恕的大罪！
“怎麼了？”薩爾魯依然不解，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呂良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算了，先別管這個了。薩爾魯，跟我來吧。”說完，他轉身朝市泊司的大門走去。
來到知府衙門後，呂良直接帶著薩爾魯闖入書房，在門外小聲喊道“知府大人，小的有要事稟報！”
“進來。”書房內傳來何知府疲憊的聲音。
呂良推門而入，低頭請罪道“大人，賑濟糧尚未湊足……”
“哎……是不是劉司衙門不同意外府購糧？”何知府抬起頭，滿臉倦意地看著呂良。這次洪災本應是全府上下齊心協力應對的大事，但劉司卻因門戶之爭而處處掣肘，令整個救援行動舉步維艱。
“大人，薩爾魯回來了。”呂良迅速轉移話題。
“哦？”何知府聞言，目光一亮，轉向薩爾魯問道“薩爾魯，沉香木可曾尋回？”
“大人，沉香木的事先放一邊，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說。”呂良急忙上前一步，低聲匯報道“薩爾魯他們出海前，給皇子的錦緞中竟然出現了五爪龍紋錦緞！”
此言一出，何知府頓時神色大變，立即命呂良和薩爾魯詳細講述事情經過。听完後，他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劉司分明是要下死手啊！”
“大人，現在該怎麼辦？”呂良焦急地問道。
何知府沉思片刻，緩緩說道“現在不是糾結那匹龍紋錦緞的時候，當務之急是盡快賑災，救活更多百姓！”
“大人，這怎麼能不管？那可是五爪龍紋錦緞啊！”呂良急得直跺腳。
“不，薩爾魯做得很好。”何知府擺了擺手，語氣堅定地說道，“把絲綢賣給域外蠻子，這招很高明。只要這龍紋錦緞沒有出現在舟航，或者與我們有任何關聯的地方，我們就可以當做完全不知道，就算有人要追究也可以推脫與此無關。”
呂良听了這話，漸漸平靜下來。他點頭附和道“是啊，莫干比畢竟是當地的國王，他又怎麼會為了證明龍錦是薩爾魯所賣，而特意派人前來滄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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