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木？我不是已經和呂大人說過了嗎？”薩爾魯見何知府一臉茫然，急忙解釋道︰“我們答應了當地的土著，這次下南洋必須給他們帶些錦緞和文織。這可是我們之前許下的承諾啊！”
呂良見何知府臉色微變，似乎有些不悅，連忙補充道︰“大人，薩爾魯兄弟跟我說這件事的時候，您和巡撫大人正好在轄下的各縣巡查河務。我想等您回來再稟明，可後來過年了，事情就一直拖到現在……實在是我的疏忽。”
何知府听罷點了點頭，卻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你提到水務，我倒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回市舶司後，要多備些石料和輔料。”
呂良聞言一愣，隨即恍然大悟︰石料和輔料是為了應對即將到來的春汛。難道是某些縣令在修繕河道時偷工減料了？他心中暗自猜測，但並未表露出來。
“大人，您的意思是……”呂良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何知府點點頭，神情凝重地說︰“馬上就要進入雨季了，前復縣和單明縣的河道情況不太樂觀。我和巡撫大人年前巡查時發現，今年積雪比往年厚得多，至少有一指之數。我擔心一旦春汛來臨，這些地方可能會受災。”
呂良連忙點頭應道︰“好的，我回去立刻向劉司稟報此事。”雖然市舶司受舟航管轄，但作為九品小吏，他知道不能越權行事，必須先向自己的頂頭上司劉司匯報。
何知府又轉向薩爾魯，問道︰“那薩爾魯兄弟提到的文織和錦緞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不能現在就準備好呢？”
薩爾魯听到這里，頓時來了精神。他原本只是想來催促貨物，沒想到竟有機會直接向這位威嚴的知府大人提出請求。他暗暗期待，這位何知府是否能幫他解決貨源問題。
呂良面露難色，低聲答道︰“大人，這正是我要向您稟報的事。今年的文織和錦緞配額早已分配完畢，薩爾魯兄弟的要求恐怕要等到新絲上市後才能滿足……”
“連五千匹也湊不出來嗎？”何知府眉頭緊鎖，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滿。年初時，他已經為薩爾魯等人預訂了五千匹錦緞，按理說這個數目對市舶司來說並不算困難。然而今天呂良卻告訴他無法完成任務。
呂良苦笑著解釋道︰“大人，我也覺得五千匹並不多。可問題是，劉司最近接到京城方面的命令，庫中的文織和錦緞再次被重新劃分了……”他停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補充道，“似乎是七皇子那邊的意思。”
何知府听罷，眼中閃過一絲怒意。“劉洵禮，真是個卑鄙小人！”他心里明白，這是七皇子故意刁難自己。但他並未表現得太明顯，而是繼續追問︰“那還有沒有辦法？”
呂良猶豫片刻，小聲說道︰“辦法不是沒有，只是……如果真這樣做的話，三皇子那邊如何交代？”
“你是說動用三月那批錦緞和文織？”何知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呂良再次確認般地點了點頭。
何知府陷入沉思，權衡利弊。一旁的薩爾魯緊張地看著他，這些貨物對他而言至關重要。只要這批貨順利到手，他的福船計劃就能正式啟動，甚至可能賺取足夠的本金。
過了一會兒，呂良忍不住催促道︰“大人，沒時間猶豫了。我相信只要您向三皇子說明情況，三皇子一定能體諒您的難處。”
何知府思索片刻，最終點頭同意︰“好吧，我今晚就寫信向三皇子稟明情況。你去操作吧。”
“好！我這就去！”呂良轉身欲走，卻被何知府叫住。
“等等，石料和輔料一定要準備充分。巡撫大人已經吩咐河道衙門了。如果石料和輔料不足，我們杭明道各府道將變成一片澤國！”何知府鄭重其事地提醒道。
“屬下明白了！”呂良點頭回應，拉著還在發呆的薩爾魯快步向外走去。
“你們剛才說的水務……是指這里會發洪水嗎？”薩爾魯一邊被呂良拉著走，一邊好奇地詢問。
呂良停下腳步，神色嚴肅地看著他︰“是的，但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絕不能對外泄露半句。如果因此引發恐慌，到時候別怪我不講情面。”
薩爾魯第一次見到呂良如此嚴肅的表情，急忙表態︰“我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放心吧，我不會亂說的。”
呂良見他態度誠懇，這才稍稍放松了些。
“呂大人，既然這里都要發洪水了，為什麼還要買石料和輔料呢？難道不能讓大家往高處跑嗎？”薩爾魯疑惑不解。
呂良看著他，仿佛在看一個外星人︰“你們那里就沒有治理過河道嗎？”
“治理河道？不就是河道不通，找些人去挖挖泥沙就行了嗎？難道你們這里的治河方式和我們不一樣？”薩爾魯更加困惑了。他心想，貴族老爺們難道還會管農奴的死活？他們的城堡不是都建在山上嗎？
呂良愣住了，隨即苦笑搖頭︰“你們把疏通河道叫做‘治河’？你們遇到洪水時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大家往高處跑唄。”薩爾魯回答得理所當然。
“家都不顧了？就這麼往山上跑？”呂良簡直難以置信。
“嗯，命都保不住了，要家有什麼用？再說，房子建在那里，等洪水退了，清理一下泥沙，照樣還能住。”薩爾魯環顧四周，忽然意識到，舟航的房子幾乎全是木制結構，而納地奧的房屋大多是石頭壘成的。洪水對石頭房影響不大，但對于木頭房來說卻是致命打擊。此外，在納地奧，貴族根本不會關心農奴或平民的生死，更別說提供援助了。
呂良听完，忍不住問道︰“那糧食怎麼辦？總不能讓所有人餓肚子吧？”
“糧食？命都沒了，誰還管糧食？洪水退了，進山打獵或者挖些草根充饑就行了。”薩爾魯一臉輕松地說道。對于有錢人來說，可以花錢買糧；而對于窮人，則只能靠運氣進山尋找食物。至于那些農奴，全憑貴族老爺的心情決定——有的或許會施舍一點黑面包，有的則可能趁機加收農稅。這種現象在納地奧並不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