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珠暗影
石牢深處，潮濕的岩壁滲著水珠，滴答聲在空曠中格外清晰。雲澈指尖懸著一縷瑩白靈力，如細針般抵在囚徒眉心，那名被鐵鏈穿透琵琶骨的魔道弟子渾身繃緊，額角青筋突突直跳。
\"最後問一次，\"蕭珩的聲音撞在石壁上，帶著御龍劍特有的凜冽，\"你們據點密室里那些刻著血紋的陶罐，究竟在煉制什麼？\"
囚徒猛地抬眼，血污糊住的瞳孔里翻涌著瘋狂︰\"哈哈哈...你們這些正道蠢貨...真以為抓了我就能阻止"逆魂"出世？\"他突然劇烈咳嗽，血沫從嘴角溢出，\"等宗主拿到逆魂珠，三界亡魂皆听號令，到時候...你們的親友亡魂都會變成我們的傀儡！\"
\"逆魂珠？\"姬凝霜袖中飛出的瑤池仙霧驟然收緊，將囚徒周身的魔氣牢牢鎖住，\"那不是上古禁術記載的傳說嗎？\"
墨軒緩步繞到囚徒身後，黑袍掃過地面的枯草。他從懷中取出塊玄鐵令牌，上面雕刻的骷髏頭眼眶處，正滲出暗紅色的光︰\"這種令牌在七個被屠的凡人城鎮都出現過，死者魂魄全被抽走。看來你們收集生魂，就是為了這逆魂珠。\"
囚徒的喉結劇烈滾動，顯然被說中了要害。洛風突然將三枚銅錢拍在石桌上，銅錢立而不倒，陣紋在桌面流轉︰\"上周在迷霧森林，你們殺了護林的青鸞一族，是不是也為了取他們的魂火？\"
銅錢發出嗡鳴，囚徒突然像被無形的手掐住喉嚨，臉色漲成青紫。這是洛風的真言陣，說謊者會被地脈靈力反噬，此刻他體內的痛苦，正是最好的答案。
雲澈收回靈力細針，囚徒癱軟在鎖鏈上大口喘氣。\"你們組織叫什麼？\"他的聲音平靜無波，卻讓囚徒打了個寒顫，\"逆魂教的總壇在哪？\"
\"痴心妄想！\"囚徒突然獰笑，嘴角溢出黑血，\"我們...我們無處不在...\"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猛地炸開，腥臭的黑霧中浮出個扭曲的魂影，發出桀桀怪笑︰\"多謝告知逆魂珠消息...三日後，玄冰湖底見...\"
\"不好！\"蕭珩拔劍斬出金光，卻只劈散了半縷魂影。黑霧散盡時，石牢地面只剩一灘黑血，而那灘血跡正詭異地蠕動，漸漸聚成彎月形狀。
五人對視一眼，皆是凝重。雲澈指尖蘸起黑血，靈力催動下，血跡浮現出冰紋︰\"玄冰湖在極北荒原，千年不凍，傳聞湖底有上古妖族布下的鎖魂陣。\"
\"那魂影說三日後，\"姬凝霜展開隨身攜帶的星圖，指尖點向荒原位置，\"今天是月圓，三日後天象異變，正是陰氣最盛之時，他們要在那時激活逆魂珠。\"
墨軒將玄鐵令牌捏碎，黑色粉末在掌心凝成地圖︰\"逆魂教在沿途設了七個祭壇，用來接引亡魂。我們兵分兩路，蕭珩和我去搗毀祭壇，你們三人直接去玄冰湖，務必在他們動手前找到逆魂珠。\"
洛風拋著銅錢站起身︰\"我和雲澈去西邊的三個祭壇，東邊四個交給你和姬凝霜。子時在玄冰湖匯合，如何？\"
蕭珩頷首，御龍劍嗡鳴一聲歸入劍鞘︰\"祭壇有護陣，我會留下標記，匯合時細說逆魂教的路數。\"
夜色如墨，五道身影分向疾馳。雲澈和洛風奔至西邊第一個祭壇時，正見七個黑袍人圍著血池念咒，池中游動的亡魂發出淒厲哀嚎。
\"動手！\"雲澈折扇展開，靈力化作銀雨射向黑袍人。洛風則甩出銅錢，金光在祭壇四周織成結界，將亡魂鎖在池內。
黑袍人反應極快，立刻結陣反擊。為首者取出骨笛吹奏，血池中的亡魂突然暴漲，化作利爪撲來。\"是攝魂術！\"洛風大喊，\"捂住耳朵！\"
雲澈卻折扇輕點眉心，靈力護住識海，同時指尖凝聚出靈火︰\"這些亡魂被怨氣束縛，燒不干淨，得先破他們的骨笛！\"
洛風會意，銅錢陣突然收縮，逼得黑袍人陣型大亂。雲澈趁機欺身而上，折扇直取為首者手腕。骨笛落地的瞬間，血池中的亡魂攻勢驟減，茫然地在池中游蕩。
\"留活口！\"洛風提醒，已將兩名黑袍人捆住。雲澈點倒為首者，正欲審問，卻見那人七竅流血，眼中浮出與石牢囚徒相同的黑紋。
\"是噬心咒！\"兩人同時反應過來，卻已遲了。黑袍人笑著化作黑煙，只留下半塊刻著彎月的令牌。
\"看來逆魂教的核心成員都被下了咒，\"洛風撿起令牌皺眉，\"審訊是行不通了。\"
雲澈望著血池︰\"先淨化亡魂，毀掉祭壇再說。\"他取出清心符燃盡，符灰落入血池，原本渾濁的池水漸漸清澈，亡魂們化作光點消散。洛風則用銅錢陣碾碎祭壇石碑，確保無法再用。
兩人一路西行，連破三個祭壇，卻始終沒抓到活口。當他們在子時趕到玄冰湖時，蕭珩三人已在湖邊等候，神色皆是凝重。
\"祭壇里的黑袍人全是死士，\"姬凝霜聲音帶著疲憊，\"我們在東邊祭壇發現了這個。\"她取出塊冰晶，里面凍著只青鸞的魂火，\"他們不僅收集亡魂，還在捕捉靈禽的魂火，似乎要用靈火溫養逆魂珠。\"
墨軒指著湖面︰\"湖中心有座小島，結界很強，逆魂珠應該就在島上。\"
眾人望向湖心，只見濃霧籠罩的小島上，隱約有紅光閃爍，伴隨著若有若無的誦經聲。湖水泛著詭異的紫黑色，岸邊凝結著冰碴，卻散發著灼人的熱氣。
\"不對勁，\"雲澈突然按住腰間玉佩，那是師門賜下的避水珠，此刻竟在發燙，\"水下有東西在吸靈氣。\"
蕭珩拔劍出鞘，劍尖指向湖面︰\"是鎖魂陣的變種，他們把整個玄冰湖變成了聚魂容器。\"他劍尖輕顫，劃出七道劍痕，\"祭壇的亡魂通過陣紋匯入湖中，現在湖里至少有百萬亡魂。\"
洛風突然打了個寒顫︰\"你們听，誦經聲里混著別的聲音。\"
眾人凝神細听，果然在單調的誦經聲中，藏著無數細碎的啜泣，像是孩童在哭，又像是老人在咳。\"是亡魂的怨念，\"墨軒沉聲道，\"他們在用誦經聲壓制怨氣，等子時三刻陰氣最盛，就會逆轉陣法，讓怨氣灌入逆魂珠。\"
姬凝霜取出瑤池聖露，玉瓶傾灑間，聖露在湖面凝成蓮花︰\"聖露能暫時安撫怨氣，我們得趁這個機會上島。\"
五人踏著蓮花渡湖，剛靠近小島，濃霧中突然沖出數十具傀儡。這些傀儡由獸骨和人骨拼接而成，眼眶中燃著幽綠鬼火，手中握著銹跡斑斑的兵器。
\"是骨傀儡！\"蕭珩劍光暴漲，一劍劈開當先沖來的傀儡，\"它們靠怨氣驅動，打碎核心就能毀掉！\"
御龍劍的金光如破曉之陽，所過之處骨傀儡紛紛碎裂。雲澈折扇揮灑，靈力絲線纏住數具傀儡，猛地一收，讓它們互相踫撞成齏粉。姬凝霜的仙霧化作鎖鏈，將試圖繞後的傀儡牢牢捆住，墨軒則打出符文，讓那些傀儡的關節瞬間凍結。
洛風最是輕松，銅錢在空中打著旋，每落下一枚，就精準地擊碎一具傀儡的頭骨——那里正是怨氣凝聚的核心。
片刻功夫，守島的傀儡便被清理干淨。五人踏著碎骨登上小島，只見島中心立著塊丈高的黑石，石上懸浮著顆鴿卵大小的珠子，通體漆黑，卻不時滲出絲絲血紅，正是逆魂珠。
珠子周圍站著九個黑袍人，呈九宮方位而立，為首者身材高瘦，兜帽下露出蒼白的下巴，手中正轉著顆骷髏頭念珠。
\"恭候多時了，\"高瘦黑袍人聲音嘶啞，像是生銹的鐵片在摩擦，\"我是逆魂教左護法，特意在此等候五位。\"
蕭珩劍尖直指逆魂珠︰\"你們收集百萬亡魂，就是為了激活這邪物？\"
左護法低笑起來，念珠轉動的速度加快︰\"激活？不，我們是要"喂養"它。逆魂珠本是上古死神的法器，能吞噬亡魂化為己用。等它吃飽了，就能幫我們打開幽冥之門，到時候三界歸我教掌管，豈不快哉？\"
\"痴心妄想！\"姬凝霜仙霧涌動，\"今日定要毀了這邪珠！\"
\"就憑你們？\"左護法突然抬手，九宮陣中的黑袍人同時念咒。逆魂珠猛地爆發出紅光，湖面頓時掀起巨浪，無數亡魂從水中涌出，化作鬼爪抓向五人。
\"是鎖魂陣的最終形態！\"墨軒黑袍鼓蕩，\"他們把湖底陣法和逆魂珠連在一起了！\"
蕭珩縱身躍起，劍斬逆魂珠︰\"先毀珠再說！\"
眼看劍尖就要觸到珠子，左護法突然將骷髏念珠擲出。念珠在空中炸開，化作九個鬼影，死死纏住蕭珩。\"別想靠近聖物！\"左護法嘶吼著，親自沖向雲澈。
五人瞬間陷入苦戰。左護法的實力竟不亞于成名多年的長老，手中骨杖揮出的黑氣帶著腐蝕之力，逼得雲澈連連後退。其余黑袍人則操控著亡魂，配合著島上的禁制，讓姬凝霜四人難以靠近黑石。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洛風的銅錢被黑氣腐蝕得失去光澤，\"亡魂太多，殺不盡！\"
雲澈與左護法硬拼一記，借著反震之力退開︰\"他們的陣眼在黑石底下！洛風，用你的地脈術！\"
洛風眼楮一亮，立刻咬破指尖，將血滴在三枚銅錢上︰\"地脈听令，起！\"
銅錢沉入地面，小島突然劇烈震動。黑石周圍的地面裂開縫隙，涌出灼熱的岩漿——玄冰湖底竟是座活火山！
\"該死！\"左護法分心操控陣法，被雲澈抓住破綻，折扇狠狠抽在他背上。左護法噴出黑血，骨杖落地的瞬間，亡魂的攻勢明顯減弱。
\"就是現在！\"蕭珩掙脫鬼影，御龍劍化作流光刺向黑石底座。只听轟然巨響，黑石裂開蛛網般的紋路，逆魂珠的紅光頓時黯淡下去。
\"不！\"左護法目眥欲裂，竟直接撲向逆魂珠，想要用自身精血獻祭。
姬凝霜早有準備，仙霧化作屏障擋住他，同時將瑤池聖露潑向逆魂珠。聖露接觸珠子的瞬間，發出滋滋的響聲，黑色外殼剝落，露出里面瑩白的玉核——那竟是枚鎮魂玉！
\"怎麼可能？\"所有人都愣住了。
左護法突然瘋狂大笑︰\"哈哈哈...你們以為逆魂珠是邪物？錯了！它是上古鎮魂玉所化，能鎮壓三界亡魂！是你們這些正道修士，當年為了獨佔它，才編造出禁術的謊言！\"
雲澈腦中轟然一響，突然想起師門古籍記載的秘聞——上古時期確有鎮魂玉，後來在正邪大戰中失蹤，原來竟是被逆魂教篡改了名字。
\"你們收集亡魂，不是為了激活它，\"墨軒突然明白過來，\"是為了淨化它被污染的部分！\"
左護法咳著血點頭︰\"鎮魂玉吸收了太多戰場怨氣，才會變成逆魂珠的模樣。我們屠城，是為了收集純淨的生魂中和怨氣；捕捉魂火，是為了重燃它的靈智...可惜...\"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化作黑煙消散。那些黑袍人見護法已死，紛紛自爆，卻在臨死前齊聲念道︰\"魂歸其位，魄落其淵...\"
隨著他們的死亡，湖中的亡魂突然平靜下來，化作光點飛向逆魂珠。原本黯淡的玉核漸漸亮起，將整個玄冰湖照得如同白晝。
五人站在小島中央，望著緩緩升空的鎮魂玉，一時無言。他們以為自己在阻止一場浩劫，卻沒想到反而幫逆魂教完成了淨化。
\"現在怎麼辦？\"洛風望著玉珠，\"這東西留在世上，怕是還會引來覬覦。\"
蕭珩收劍入鞘︰\"交給瑤池聖地保管吧，姬凝霜的仙力能壓制它的波動。\"
姬凝霜輕輕頷首，指尖輕撫玉珠︰\"它吸收了太多怨念，還需要百年溫養才能完全恢復。這百年間，我們得守住這個秘密，免得再有人打它的主意。\"
雲澈望著漸漸恢復清澈的湖水︰\"逆魂教雖然用了極端的方式，但初衷卻是好的。或許我們該反思，所謂的正道，是不是真的永遠正確。\"
墨軒黑袍輕揮，將島上的痕跡抹去︰\"至少現在，三界暫時安全了。至于其他的，留給時間去評判吧。\"
五人踏著晨光離開玄冰湖，身後的鎮魂玉在瑤池仙霧的包裹下緩緩沉入湖底。沒有人注意到，湖底深處，一塊刻著逆魂二字的石碑，正悄然碎裂。
而在千里之外的荒原上，一個戴著斗笠的身影望著玄冰湖的方向，輕輕嘆了口氣︰\"終究還是差了一步...\"他轉身走入風沙，斗笠下露出的半張臉，竟與左護法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