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之外的不速之客
混沌之力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三界的裂痕還在以肉眼難察的速度緩慢愈合。雲澈站在瑤池仙宮的雲海之巔，望著下方正在重建的仙門殿宇，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那枚剛從混沌歸元鏡上剝離的殘片。鏡面冰涼，卻總能映出些模糊的光影——有時是翻滾的暗紫色星雲，有時是無數光點組成的、從未見過的符文。
“在想什麼？”姬凝霜的聲音帶著瑤池特有的清冽，她捧著一盞新沏的靈霧茶走來，茶盞邊緣凝結的冰晶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蕭珩說御龍劍又有異動，這次不是混沌之力，是……更遙遠的地方。”
雲澈接過茶盞，溫熱的靈力順著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卻驅不散心底那股莫名的躁動。“我總覺得，混沌之力不是終點。你看這殘片。”他將歸元鏡殘片遞過去，鏡面此刻正浮現出一片旋轉的黑色漩渦，漩渦邊緣閃爍著金屬般的冷光。“這不是三界應有的東西。”
話音未落，天際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嗡鳴。不同于雷劫的轟鳴，也不是魔氣的嘶吼，那聲音像是無數細密的金屬絲在摩擦，帶著一種不屬于這片天地的、冰冷的秩序感。眾人抬頭時，只見原本澄澈的天幕上，不知何時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口子邊緣沒有空間破碎的混沌，反而像是被某種力量整齊地切割開來，露出後面深邃的、綴滿陌生星辰的虛空。
三道龐然大物正從那裂口中緩緩駛出。
那是……雲澈找不到合適的詞匯來形容。它們像是船只，卻通體由泛著幽藍光澤的金屬構成，表面布滿了規則的幾何紋路，無數光柱在紋路間流淌，仿佛有生命般呼吸。最大的那艘足有千丈長，艦首瓖嵌著一塊巨大的稜形晶體，晶體中流轉的光芒讓御龍劍在蕭珩的劍鞘中發出不安的震顫。
“那是什麼？”冷冰兒握緊了伽羅神匕，神匕散發出的冰寒之氣讓她周圍的空氣都凝結出了白霜。“感覺不到絲毫靈氣波動，也沒有魔氣……就像是一塊死物，卻又帶著讓人窒息的壓迫感。”
墨軒眯起眼，魔氣在他周身悄然翻涌，形成一道若隱若現的黑紋。“死物不會主動撕裂空間。它們是沖我們來的。”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遍三界。剛剛經歷過混沌浩劫的眾生尚未喘息，便又被這來自星海之外的未知存在震懾。仙界的仙尊們齊聚瑤池，魔界的諸王暫時放下了領地紛爭，人間的修士們也自發組織起來，握緊了手中的法器。恐慌像藤蔓般悄悄蔓延——當一種完全超出認知的力量降臨，即便是最強大的修士，也會感到源自靈魂的戰栗。
“不能坐以待斃。”蕭珩按住躍動的御龍劍，劍身在鞘中發出龍吟般的低嘯，“御龍劍能感覺到，它們沒有敵意……不，是根本沒有‘意’，就像一群設定好目標的傀儡，冰冷，且致命。”
五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決斷。雲澈深吸一口氣，體內覺醒的混沌轉化之力開始運轉，在體表形成一層淡淡的金芒︰“我們去會會它們。帶上三界的強者，示以誠意，但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半個時辰後，瑤池上空集結了三界最精銳的力量。仙界的二十八星宿大陣蓄勢待發，數位仙尊手持本命法寶，仙靈之氣如雲海翻騰；魔界的十二天魔將結成戰陣，墨色魔焰直沖雲霄，與仙光交相輝映卻不沖突；人間的武道宗師們氣息沉凝，雖修為不及仙魔，卻個個眼神堅毅，手中刀劍閃爍著百煉的寒光。
五人立于陣前，雲澈居中，姬凝霜與冷冰兒分列左右，蕭珩持劍在前，墨軒負手在後。他們身後，是整個三界的決心。
“止步。”
當他們靠近那三艘金屬巨艦百丈之內時，一個毫無感情起伏的聲音在虛空中響起。不是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回蕩在每個人的識海之中，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質感，仿佛說話者的喉嚨里塞滿了齒輪。
蕭珩上前一步，御龍劍微微出鞘，露出寸許劍身，清冽的劍光刺破周圍的壓抑︰“我們是三界的守護者，敢問閣下從何而來？為何撕裂我界空間？”
艦首的稜形晶體突然亮起，一道刺目的光束直射而下，落在五人前方的空地上。地面瞬間被灼出一個深不見底的焦黑孔洞，孔洞邊緣的岩石在無聲中化為齏粉，散發出刺鼻的、類似硫磺卻更尖銳的氣味。
“此界靈氣濃度符合采集標準，生命形式威脅等級︰低。”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依舊冰冷得沒有一絲波瀾，“限你們一炷香時間，獻上所有蘊含高濃度靈氣的物品，包括但不限于法器、靈藥、靈脈核心。抵抗者，抹殺。”
“放肆！”姬凝霜怒喝一聲，瑤池本源之力如潮水般涌出，在身前凝結成一道巨大的水幕，水幕上倒映著星河，帶著不容侵犯的神聖氣息，“三界豈是爾等可以隨意掠奪之地？速速退去，否則休怪我等不客氣！”
“檢測到中等強度能量反應，判定為抵抗信號。”
話音剛落，中間那艘巨艦的側面突然打開無數個蜂巢般的孔洞，緊接著，數不清的暗紫色射線從孔洞中射出，如同暴雨般覆蓋了整個聯軍陣營。
“小心！”雲澈瞳孔驟縮，他瞬間認出，這些射線中蘊含的力量與歸元鏡殘片映出的漩渦同源——那是一種能直接瓦解靈力結構的腐蝕性能量！
他當機立斷，將混沌轉化之力催至極限，在聯軍前方形成一道巨大的金色屏障。暗紫色射線落在屏障上，發出滋滋的灼燒聲，金色屏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薄，雲澈的嘴角溢出一絲鮮血——這種力量的腐蝕性遠超他的預料，即便是混沌之力也難以完全轉化。
“散開！”蕭珩大吼一聲，御龍劍完全出鞘，劍身上仙魔人間三重力量交織成一道璀璨的光輪，“以陣破之！”
二十八星宿大陣瞬間運轉，二十八道星光柱沖天而起，在半空交織成一張巨大的星網，試圖攔截射線。然而那些射線卻像有生命般，順著星網的縫隙穿梭，依舊有不少落在了聯軍之中。
“啊！”一位仙將躲閃不及，被射線擦中了手臂。他的仙甲如同紙糊般消融，手臂上的仙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原本流轉著仙靈之氣的經脈迅速變得烏黑、枯萎。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竟無法調動絲毫靈力去抵抗這種腐蝕。
“是瓦解靈力根基的力量！”姬凝霜迅速取出一枚瑤池蓮子，蓮子散發著柔和的綠光，落在那仙將的傷口上，暫時遏制了腐蝕的蔓延，但她的臉色依舊凝重，“這不是法術，也不是魔功，更像是……某種規則層面的破壞！”
就在這時，右側的巨艦突然拋出數十個黑色的正方體，正方體在空中炸開，化為一張張由暗紋組成的大網，朝著聯軍的核心區域罩來。
“不好！是空間禁錮！”墨軒臉色劇變，他曾在魔域古籍中見過類似的記載，那是上古時期用來囚禁空間裂縫的禁術，卻沒想到會以這種形式出現，“被網住的人會被困在獨立空間，無法調動外界靈力！”
他立刻催動魔氣，試圖用魔焰燒毀那些暗紋大網。然而魔焰接觸到暗紋的瞬間，竟像是被吸入了無底深淵，不僅沒能燒毀大網，反而讓大網的光芒更加熾烈。
“這些網能吸收能量！”墨軒驚喝道，“用物理攻擊！”
人間的武道宗師們反應最快，他們運轉內息，將力量凝聚在兵器上，一道道蘊含著純粹爆發力的刀光劍影斬向空中的大網。然而大網卻極為堅韌，刀光斬在上面，只留下淡淡的漣漪，隨即便恢復如初。
短短數息之間，已有十數名修士被大網罩住。他們在網中拼命掙扎，靈力卻像是被抽走般無法凝聚，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與外界隔絕，成為待宰的羔羊。
“卑鄙！”冷冰兒怒喝一聲，伽羅神匕在她手中化作一道冰藍色的流光，她試圖用空間之力撕裂那些大網，卻發現大網周圍的空間異常穩固，仿佛被澆築了鋼鐵，“它們的空間禁錮比我們的空間法術更……精密！”
更糟糕的是，暗紫色射線的攻擊並未停止。雲澈的金色屏障已經布滿裂痕，他能感覺到體內的混沌之力正在快速消耗，而聯軍中的傷亡卻在不斷增加。仙界的靈甲、魔界的魔紋、人間的護體罡氣，在這種詭異的射線面前都顯得不堪一擊，靈力越是深厚的修士，被腐蝕時受到的傷害反而越大。
“蕭珩，用御龍劍的淨化之力！”雲澈嘶吼道，他猛地將殘余的混沌之力全部注入屏障，暫時擋住一波射線，“它們的力量邪異，淨化之力或許能克制！”
蕭珩會意，御龍劍上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聖潔光芒，一道巨大的劍罡沖天而起，如同黎明破曉，瞬間撕裂了漫天的暗紫色射線。被劍罡掃過的射線紛紛湮滅，散化為無害的光點。
“有效！”眾人精神一振。
然而，那金屬巨艦似乎也立刻調整了策略。中間的巨艦突然發出一陣低沉的嗡鳴，艦身表面的幾何紋路全部亮起，一道比之前粗壯百倍的暗紫色光柱，帶著毀天滅地的氣息，直直射向御龍劍的劍罡。
“不好！它在針對御龍劍！”姬凝霜臉色煞白，她能感覺到那道光柱中蘊含的腐蝕之力，足以讓御龍劍的淨化之力徹底瓦解。
蕭珩咬緊牙關，仙魔人間三重力量毫無保留地注入劍身，劍罡變得更加凝實，甚至開始吸收周圍的仙靈之氣與魔氣，試圖增強自身威力。但他清楚，這是螳臂當車——那道光柱中蘊含的力量，已經超出了三界已知的任何一種攻擊。
就在劍罡與光柱即將踫撞的瞬間，一道冰藍色的身影突然沖到蕭珩身前。
“冷冰兒！”
冷冰兒沒有回頭，她將伽羅神匕橫在胸前，神匕上突然浮現出無數古老的符文，那是她從禁地中領悟的空間法則。她以自身精血為引，強行催動神匕的本源之力︰“以我之血，引空之力，轉！”
她周圍的空間突然開始扭曲、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那道暗紫色光柱射入漩渦中，軌跡瞬間被改變，擦著聯軍陣營的邊緣，射向了遠處的荒山。
轟隆——
整座荒山在瞬間被光柱蒸發，原地只留下一個直徑千丈的巨大深坑，坑底閃爍著幽幽的紫光，連空間都在微微扭曲，仿佛隨時會崩塌。
冷冰兒踉蹌著後退了幾步，臉色蒼白如紙，嘴角不斷溢出鮮血。伽羅神匕的光芒也變得黯淡無光︰“我……只能改變它一次軌跡……”
“檢測到高威脅個體，啟動湮滅程序。”那個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次，三艘巨艦同時將炮口對準了五人。無數暗紫色的能量在炮口匯聚，形成一顆顆跳動的光球，周圍的空間都被這些光球扭曲，散發出令人絕望的氣息。
雲澈看著身邊或傷或疲的同伴，看著身後混亂中不斷倒下的三界強者，一股無力感第一次涌上心頭。他們可以對抗混沌之力，可以調解仙魔紛爭，可以守護三界不受內部的侵擾，卻在面對這種來自星海之外的、完全陌生的力量時，顯得如此束手無策。
這些金屬巨艦沒有靈力，沒有魔氣，沒有任何他們熟悉的能量形式。它們的攻擊不遵循三界的法則，它們的防御能吸收一切已知的力量，它們的思維方式簡單到可怕——掠奪，或者毀滅。
“撤退！”雲澈做出了艱難的決定，他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冷冰兒，對著聯軍大吼道，“向瑤池方向撤退！依靠仙宮大陣防御！”
“想走？”巨艦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戲謔？或許只是錯覺。
無數空間禁錮網再次拋出，這次的目標是五人。同時，暗紫色的射線如同追魂索命的毒蛇，死死鎖定了他們的背影。
蕭珩轉身斷後，御龍劍舞成一片光牆，勉強擋住射線。墨軒釋放出大量魔氣，形成黑霧干擾巨艦的視線。姬凝霜則以瑤池之力為眾人加持速度，試圖沖出禁錮網的範圍。
但還是慢了一步。
一張巨大的暗紋網從天而降，將雲澈和冷冰兒罩在其中。
雲澈只覺得周圍的光線驟然變暗，耳邊的廝殺聲、風聲、劍鳴聲瞬間消失，只剩下一片死寂。他試圖調動靈力，卻發現體內的混沌之力像是被凍結了一般，難以運轉。他看向網外，姬凝霜和蕭珩焦急的臉龐近在咫尺，卻仿佛隔著萬水千山，無論他們如何攻擊，那暗紋網都紋絲不動。
“雲澈！”
“冷冰兒！”
同伴的呼喊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屏障傳來，模糊而遙遠。
雲澈看著網外不斷閃爍的暗紫色光芒，看著同伴們為了救他們而陷入更危險的境地，看著那些曾經並肩作戰的三界強者一個個倒下，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與無力感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他的理智吞噬。
他知道，這次交鋒，他們輸了。輸得一敗涂地。
而這，僅僅只是開始。
那冰冷的聲音在識海中回蕩，如同死神的宣告︰“抵抗無效。開始執行……清除程序。”
暗紫色的光柱再次亮起，這一次，目標是被禁錮在網中的雲澈和冷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