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電撕裂天際的剎那，蒼梧感受到掌心血脈正隨著混沌之氣的蔓延而寸寸凍結。他拄著斷裂的半截玄鐵槍，在尸山血海間艱難抬頭，目光死死鎖定著那道懸浮在九重天闕下的黑影——混沌族首領，魘。
此刻的魘正立于萬道崩塌的裂隙之上，周身翻涌的黑霧已凝聚成具象化的利爪，每一次揮動都讓周遭的空間泛起漣漪。三界聯軍的防線在半個時辰前已徹底崩潰，天兵天將的金甲碎片與魔族戰士的骨刺混雜在一起，在焦土上堆疊成蜿蜒的山脈。蒼梧的兄長，那位曾手持鎮岳斧鎮守南天門的神將，此刻正以一種詭異的姿態嵌在斷裂的天門石柱上，半邊身軀已被混沌之氣侵蝕成灰黑色。
“三界的螻蟻們，見證終焉吧。”魘的聲音並非通過耳膜傳遞，而是直接震蕩著生靈的魂魄。他緩緩抬起右手，原本空無一物的掌心漸漸浮現出一枚跳動的、仿佛由純粹黑暗構成的心髒，“這是混沌初開時便存在的本源之力，今日，我將以族中禁術‘萬劫歸墟’，讓一切秩序重歸混沌。”
黑霧如潮水般從魘的體內涌出，天空中的紫電開始倒卷，日月星辰的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龍族太子敖烈拼盡最後力氣噴出的三昧真火，在接觸到黑霧的瞬間便化作了幽藍色的鬼火，反過頭來灼燒著他自己的龍鱗。
“攔住他！”蒼梧嘶吼著，試圖凝聚起體內僅存的靈力。可當他的指尖觸踫到那片由混沌之氣形成的屏障時，指尖瞬間傳來被強酸腐蝕般的劇痛。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指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剝落，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指骨。
就在這時，一道蒼老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沒用的，蒼梧將軍。那禁術一旦開始，便無人能擋。”
蒼梧回頭，看見拄著拐杖的太上老君正顫巍巍地撥開身邊的斷戟殘垣。老神仙的八卦紫綬仙衣已被撕裂多處，平日里梳理得一絲不苟的白須此刻沾滿了血污。他懷中的太極圖光芒微弱，邊緣處甚至出現了細微的裂痕。
“連您的法寶都”
“混沌本源乃天地未開時的力量，太極圖雖能鎮壓陰陽，卻無法對抗這種無中生有的虛無。”老君嘆了口氣，望向魘的眼神里充滿了絕望，“當年盤古大神開天闢地，也只是將混沌之氣封印在三界之外，從未真正消滅過它們。”
魘掌心的黑暗心髒開始急速跳動，每一次搏動都讓大地發出沉悶的轟鳴。蒼梧注意到，那些戰死的混沌族士兵尸體正以詭異的姿態蠕動起來，化作一道道黑色的絲線，被吸入魘的體內。隨著力量的不斷匯聚，魘的身形開始變得模糊，仿佛要與周遭的黑暗融為一體。
“還有一炷香的時間。”老君從袖中摸出一枚測時香，香頭的火星在狂風中搖搖欲墜，“等香燃盡，禁術便會完成。到那時，別說三界眾生，就連時間與空間本身，都會被徹底吞噬。”
蒼梧環顧四周，幸存的聯軍士兵們大多已是強弩之末。天界的神將們背靠著殘破的天門結成最後的方陣，魔界的七大魔王中僅存的兩位正用自己的魔元支撐著一道搖搖欲墜的結界，而人間界的修士們則跪坐在地，用最後的靈力維系著往生咒，超度那些尚未被混沌之氣侵蝕的亡魂。
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個身影上——那是瑤池的百花仙子，此刻正用自己的仙元包裹著一群幸存的孩童。她的白色裙裾早已被鮮血染紅，原本嬌艷的面容此刻蒼白如紙，但那雙眼楮里卻仍閃爍著微光。當她注意到蒼梧的目光時，竟還努力擠出了一個微笑。
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與無力感涌上心頭。蒼梧猛地將玄鐵槍插進地面，槍身上的符文驟然亮起，將周圍的混沌之氣逼退三尺。他想起三百年前剛入天兵訓練營時，兄長曾拍著他的肩膀說“我們神將存在的意義，就是讓那些無法拿起武器的人，能安穩地看見明天的太陽。”
“我去試試。”蒼梧低聲說，聲音因過度用力而有些沙啞。
老君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要干什麼？以你現在的狀態，沖上去不過是多添一具尸體。”
“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切被毀。”蒼梧掰開老君的手，從懷中摸出一枚早已失去光澤的玉佩——那是他剛晉升將軍時，母親給他求的平安符，此刻邊角已被鮮血浸透，“我父親曾說過，有些東西，比性命更重要。”
他深吸一口氣，體內僅存的靈力開始瘋狂運轉。玄鐵槍發出一聲清越的龍吟，槍尖凝聚起一道耀眼的白光。就在他準備沖出去的瞬間，天空中突然響起一陣清脆的風鈴聲。
那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戰場上的嘶吼與轟鳴。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抬頭望去，只見一道模糊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魘的正上方。
那人身形佝僂，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衫，手里拄著一根普通的竹杖，看上去就像人間界隨處可見的老叟。但他的周身卻縈繞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息，仿佛與這天地同生，又仿佛獨立于萬物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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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手托著的一枚寶珠。那寶珠通體渾圓，散發著柔和的乳白色光芒，既不耀眼，卻又讓人無法忽視。光芒所及之處，那些原本肆虐的混沌黑霧竟如同冰雪遇陽般迅速消融。
“你是誰？”魘第一次露出了驚疑的神色，操控禁術的動作也隨之停滯。他能感覺到，眼前這個看似普通的老者身上，散發著一種讓他源自本能感到恐懼的力量。
老者沒有回答，只是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寶珠。隨著他的動作，寶珠的光芒開始急劇增強，原本柔和的乳白色光芒漸漸變得熾烈，仿佛有一輪微型的太陽在他掌心緩緩升起。
“淨化寶珠”老君突然倒吸一口涼氣，渾濁的眼楮里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傳說中開天闢地時便存在的先天靈寶，能淨化一切邪祟，連混沌本源都能消融的淨化寶珠！”
蒼梧的心髒猛地一跳。他曾在古籍中見過關于這枚寶珠的記載，書上說它是盤古大神的左眼所化，蘊含著開天闢地時的第一道光芒，擁有著“無物不淨，無穢不除”的神力。但所有人都以為這只是神話傳說，沒想到真的存在于世間。
魘顯然也意識到了危險，操控著更多的混沌之氣向老者涌去“區區一件先天靈寶，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黑色的洪流如同海嘯般撲向老者，所過之處，空間都被腐蝕出一個個黑洞。但當洪流接觸到寶珠散發的光芒時，卻如同泥牛入海般瞬間消失無蹤。老者的身影在光芒中若隱若現，始終保持著托舉寶珠的姿勢。
“終極淨化。”
老者終于開口，聲音平淡得像一汪秋水，卻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生靈的耳中。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掌心的淨化寶珠突然炸開，化作一道貫穿天地的光柱，如同神罰般直直地射向魘。
光柱途經之處，那些肆虐的混沌之氣瞬間消散，被侵蝕的土地重新長出青草，死去的生靈身上浮現出祥和的光暈，就連天空中倒卷的紫電都變得溫順起來。蒼梧甚至能感覺到，自己體內被混沌之氣侵蝕的經脈正在快速恢復，掌心的傷口也開始愈合。
魘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拼盡全力將那枚黑暗心髒擋在身前。但當光柱接觸到心髒的剎那，那枚蘊含著混沌本源的核心就像冰雪遇到了烈火，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
“不——！”
淒厲的慘叫聲響徹雲霄，魘的身體在光柱中寸寸瓦解。他身上翻涌的黑霧被光芒驅散，露出了原本的形態——那是一個由無數扭曲面孔組成的怪物，每一張面孔都在發出痛苦的哀嚎。
光柱持續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當光芒漸漸散去時，天空中的黑影已經消失無蹤，只留下一點微弱的光點，如同螢火蟲般在空中盤旋片刻，最終徹底消散。那片原本被混沌之氣籠罩的區域，此刻竟下起了清澈的甘霖，雨水所過之處，萬物復甦。
蒼梧怔怔地看著天空，直到一滴雨水落在他的臉上，才猛然回過神來。他低頭看向手中的玄鐵槍，原本被混沌之氣侵蝕的槍身此刻光潔如新，上面的符文閃爍著柔和的光芒。
“首領首領被消滅了？”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原本惶恐不安的混沌族大軍瞬間陷入了混亂。失去了魘的控制，那些被混沌之氣侵蝕的生靈眼中恢復了片刻清明，隨即爆發出驚恐的尖叫，開始四散奔逃。
“勝利了？”敖烈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他看著那些倉皇逃竄的混沌族士兵，一時間竟忘了追擊。
“是階段性勝利。”老君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難掩激動，“混沌本源雖被淨化，但混沌族並未徹底滅絕。不過至少我們守住了今天。”
蒼梧抬起頭，看向那位神秘老者所在的位置，卻發現那里早已空無一人，只有一顆晶瑩剔透的寶珠靜靜地懸浮在空中，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寶珠在空中盤旋片刻，最終化作一道流光，沒入了天際。
“他是誰？”蒼梧喃喃自語。
老君搖了搖頭“不知道。或許是天道的化身，或許是某個隱世的大能。但無論如何，他拯救了三界。”
歡呼聲從四面八方響起，幸存的三界聯軍士兵們互相攙扶著站起來，舉起手中的武器慶祝這來之不易的勝利。蒼梧看著那些殘缺不全的隊伍，看著滿地的尸骸與廢墟，心中卻沒有多少喜悅。
他走到兄長嵌身的石柱前，輕輕撫摸著那冰冷的石面。兄長的臉上沒有痛苦，只有一絲釋然的微笑，仿佛早已預料到這一天的到來。
“我們守住了。”蒼梧低聲說，聲音有些哽咽。
雨還在下，清洗著戰場上的血跡，也沖刷著幸存者臉上的淚水。蒼梧知道，這場戰爭並未結束，混沌族的威脅依然存在，只是暫時退到了陰影之中。
但至少，他們還有明天。
他轉身看向東方，那里的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第一縷晨曦穿透雲層，灑在滿目瘡痍的大地上，給那些幸存的生靈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蒼梧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脊梁。他將玄鐵槍從地上拔起，槍尖指向天空，用盡全力喊道“收拾戰場，救治傷員，重建家園！我們還要迎接新的挑戰！”
回應他的，是來自三界聯軍的、帶著疲憊卻充滿希望的吶喊。聲音穿過雨幕，響徹雲霄，仿佛在向天地宣告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他們就會繼續守護這片土地，直到將所有的混沌徹底淨化。
雨漸漸停了，一道彩虹橫跨天際，連接著破碎的天門與重生的大地。蒼梧知道，屬于他們的戰斗，才剛剛開始。但他不再恐懼，因為他明白，即使在最黑暗的時刻，也總有一束光，在等待著照亮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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