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大樓里彌漫著一股決戰前的肅殺。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已經完成,“量子大喇叭”已經校準完畢,只等陳明一聲令下,就能向整個宇宙廣播它的“噪音搖滾”。
阿錦走到陳明身邊,她的臉上帶著深深的疲憊,但眼神卻異常明亮︰“所有系統自檢完畢,隨時可以啟動。”
陳明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時間。上午九點整。
伊芙琳隨時可能出現。
然而,時間走到十點,十一點,直到正午,那輛黑色的紅旗轎車都沒有出現。閑暇景園門口,連一片落葉都顯得無比平靜。
“怎麼回事?遲到了?還是說,這是他們心理戰的一部分?”李強在對講機里低聲問道。
“不對勁。”胖虎的聲音突然在所有人耳邊響起,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顫抖,“陳……陳總……你們快來看!”
眾人立刻沖進機房。
只見那台被物理隔離的服務器屏幕上,原本那個金色的“p”字徽章,正在……溶解。
就像滴入水中的墨跡,它開始變得模糊,扭曲,邊緣不斷逸散,顏色也從金色褪變成了灰色,最後化作一片虛無,徹底消失不見。
仿佛它從未存在過。
“通道……通道關閉了!”物理學家失聲喊道,“不,不是關閉,是被……被從根源上抹除了!”
就在這時,影的加密電話瘋狂地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只听了幾秒鐘,整個人就僵在了原地,臉上是一種混雜著極度震驚、狂喜和徹底茫然的表情。
他掛斷電話,夢游般地走到陳明面前,張了張嘴,半天才發出聲音︰“京城……京城剛剛收到一份通過最高級別外交密道傳遞的……信息。”
他將手機屏幕轉向陳明。
上面沒有復雜的代碼,也沒有高深的理論,只有一行簡短的英文,和一個陌生的落款。
“the gardeners have been pruned. the garden is rs to tend. atch for eeds. a friend.”
園丁已被修剪。花園從今起由你照料。當心雜草。——一位朋友。)
整個機房死一般的寂靜。
園丁……修剪……
所有人都想到了伊芙琳那番“歷史的園丁”的言論。
帕納索斯俱樂部,這個自詡為人類文明守護者,像上帝一樣俯瞰眾生的神秘組織,被人……當成雜草給修剪了?
“我草!”胖虎的一聲驚天動地的怪叫打破了寂靜,他激動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差點把價值千萬的服務器給撞翻,“所以說!咱們準備了半天,磨好了刀,穿上了盔甲,結果還沒出門,發現對面那個大boss……被不知道哪路神仙一巴掌給拍死了?!”
這個比喻雖然粗俗,卻異常精準。
精心準備的“諸神黃昏電音節”,還沒來得及按下播放鍵,觀眾和舞台就都沒了。
事情,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解決了?
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巨大的、不真實的眩暈。那股壓在心頭,足以讓整個國家窒息的恐怖壓力,就這麼……煙消雲散了?
大家松了口氣,但隨之而來的,是比面對帕納索斯時更加深沉的困惑和寒意。
這個“朋友”,究竟是誰?
壓抑了整整三天的實驗大樓,在確認威脅解除的那一刻,爆發出了一陣劫後余生的歡呼。
幾個年輕的研究員互相擁抱,激動得熱淚盈眶。物理學家癱坐在椅子上,一邊擦著額頭的汗,一邊喃喃自語︰“修剪園丁……我的天……這世界到底是怎麼了……”
胖虎是最高興的一個,他直接在原地表演了一段自創的機械舞,嘴里還配著音︰“我們贏了!莫名其妙地就贏了!陳總,咱們這算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最高境界了吧?兵法上叫啥來著?對,叫‘天降正義’!”
“我看是‘瞎貓踫上死耗子’。”李強靠在門框上,緊繃的肌肉終于放松下來,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他手下的安保兄弟們也是一臉的哭笑不得,搞了半天,最大的敵人是寂寞。
這陣輕松的氣氛,沖淡了籠罩在眾人心頭的詭異和不安。不管怎麼說,危機過去了。他們不用掀桌子了,紅華也不用被拖入那個可怕的深淵了。
陳明看著歡呼的眾人,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他走到胖虎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別跳了,再跳服務器要散架了。‘諸神黃昏電音節’的預算,給你當獎金。”
“謝謝陳總!陳總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胖虎差點又要撲上來抱大腿,被陳明嫌棄地躲開。
笑鬧過後,茶室里,只剩下了陳明、影、阿錦和那位歷史學家。
氣氛重新變得凝重。
“這個‘朋友’,我們必須搞清楚他的身份。”影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從他能悄無聲息地抹掉帕納索斯來看,他的實力,只會在帕納索斯之上,而不在其下。今天他能幫我們,明天就可能成為我們新的威脅。”
“我不同意。”歷史學家搖了搖頭,他的眼神里閃爍著一種洞悉歷史的智慧,“‘朋友’這個詞,用得很微妙。而且,‘花園由你照料’,這句話更像是一種……權力的交接,或者說,資格的認可。他們似乎認可了我們紅華,或者說,認可了陳總您,來執掌‘雲夢元素’這個‘奇點’。”
“為什麼?”阿錦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問,“我們和他們素不相識,他們為什麼要幫我們?”
“也許……是因為我們的選擇。”陳明端起茶杯,這一次,茶是溫的。
他看著杯中沉浮的茶葉︰“帕納索斯想的是‘管束’和‘封存’,他們高高在上,視我們為需要修剪的植物。而我們的選擇,是‘掀桌子’,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抗爭。或許,這位‘朋友’,他欣賞的,正是這種不甘被支配的態度。”
“一個不喜歡‘園丁’的‘園主’?”歷史學家眼楮一亮,這個比喻讓他豁然開朗。
“有可能。”陳明點了點頭,“帕納索斯自詡為園丁,但他們的行為,更像是想把整個花園都變成他們家後院的盆栽。而這位‘朋友’,他可能希望看到的,是一個物種多樣、充滿活力,甚至允許野蠻生長的花園。我們的反抗,恰好符合了他的期望。”
這個猜測,讓影的後背感到一陣陣寒意。
如果這是真的,那意味著,在人類文明的頂層,一直存在著這種級別的博弈。國家、戰爭、歷史進程,在他們眼中,或許真的只是一場關于“花園管理理念”的爭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