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退到佛像背光處！"林淵猛地拽住鴻臚寺丞李言蹊的廣袖，官袍的雲紋布料在他掌心勒出紅痕。
百米外的濕婆神廟前，數十名頭戴骷髏冠的印度教信徒正揮舞著青銅三叉戟，與身披赭色袈裟的佛教僧侶對峙，空氣中彌漫著龍腦香與血腥味的詭異混合。
尖銳的叫罵聲此起彼伏，混著法鈴與鼓點，震得人耳膜發疼。
太平公主的軟轎劇烈晃動，珍珠步搖撞出急促的聲響。
"武將軍！"她掀起鮫綃簾幕，翡翠護甲叩在轎桿上發出脆響，"立刻讓陸戰隊結成圓陣！
弩機上弦，但沒有本公主命令，不許妄動！"話音未落，一聲震耳欲聾的法螺號撕破天際，印度教信徒突然齊聲高呼︰"濕婆滅魔！"手中的三叉戟直指佛教寺廟飛檐上的金翅鳥雕像，尖銳的戟尖幾乎要劃破暮色。
"都別動！"狄仁杰的蒼老怒吼穿透喧囂。老臣拄著瓖玉拐杖，顫巍巍卻堅定地走到兩派之間，雪白長須在海風中狂舞，"大唐使團在此，誰敢妄動！"
他腰間的青銅魚符在陽光下泛著冷光，竟讓激動的人群出現片刻遲疑。幾個信徒面面相覷，握著武器的手微微發抖。
耶跋摩王子騎著戰象疾馳而來，象牙鞍上的翡翠瓔珞叮當作響︰"快住手！這是尊貴的大唐客人！"
他轉頭對林淵，額間的紅寶石隨著喘息微微發亮，"抱歉！兩派為爭奪聖泉灌溉權已僵持半月，昨夜更發生械斗..."話未說完，現場突然爆發出尖叫。
一名年輕僧侶沖破人群，袈裟下擺沾滿泥漿︰"王子！他們昨日毀了我們的轉經筒！"
他手中攥著半截斷裂的檀香木軸，"這是佛主賜福過的聖物！"
木軸上雕刻的蓮花圖案已殘破不全，露出內部暗紅的木紋。
"分明是你們先在聖泉投毒！"印度教祭司揮舞著纏繞毒蛇的權杖，蛇信子幾乎掃到狄仁杰鼻尖，"濕婆神的怒火必將焚毀你們的虛妄！"他頸間的骷髏串隨著動作嘩啦作響，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
"夠了！"太平公主突然走出軟轎，鎏金襦裙拖過滿地碎石。
她取出一方繡著牡丹的絹帕，輕輕擦拭著僧侶手中的木軸，"如此精美的雕刻，若用我大唐的大漆修補，再瓖嵌金絲..."她轉向印度教祭司，孔雀羽扇挑起對方的骷髏冠，
"貴教的神像雕刻技藝也令人贊嘆，听說濕婆神的舞姿有一百零八式？
我們長安的樂坊，或許能將其編成大曲。"
林淵趁機舉起從長安帶來的鎏金佛像︰"各位請看，這尊藥師佛左手持藥壺，右手結施願印。"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佛教與印度教，皆勸人行善，就像這海水與河流，雖來源不同，最終都歸于浩瀚。"
他突然指向天空，"看那片晚霞，赤色是濕婆神的怒火，金色是佛陀的慈悲，交融在一起，才成就這漫天綺麗。"
人群中響起竊竊私語。一名年長的印度教信徒突然開口︰"唐人說得有理...我們爭奪聖泉，不也是為了滋養土地，讓百姓免于饑荒？"他轉向僧侶，"明日正午，各派長老在聖泉邊和談，以神之名起誓，可好？"
當暮色漫過佛塔尖頂，唐使們終于得以參觀寺廟。林淵望著佛教壁畫上的飛天與印度教浮雕中的神獸，低聲對狄仁杰道︰"沒想到我們成了和事佬。若處理不當，恐怕會影響整個南洋的局勢。"
老臣撫須輕笑︰"這或許就是文明相遇的意義。當年玄奘在天竺，不也調和過諸多教派紛爭？"他望向遠處重新歸于平靜的街巷，幾個孩童正圍著陸戰隊士兵，好奇地觸摸他們的鎧甲，"就像香料需要不同的藥材調和，信仰的沖突，有時也需要新的視角來化解。"
海風掠過寺廟檐角的銅鈴，叮叮當當的聲響中，太平公主突然指著牆上的壁畫︰"林大人，你看這濕婆神的舞姿，若編成樂舞，再配上我們的箜篌..."她的話被突然爆發的笑聲打斷——幾個爪哇孩童正圍著唐商，用貝殼換繪有《金剛經》故事的絹畫。
一個小女孩舉著畫紙奔跑，嘴里用生硬的唐語喊著"佛陀！佛陀！"
這一刻，宗教紛爭的陰雲似乎已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跨越信仰的好奇與交融。
而在寺廟陰影處，印度教祭司與佛教僧侶正湊在一起，借著唐商的火把，共同研究那尊鎏金佛像的鑄造工藝，偶爾的爭論聲中，已多了幾分惺惺相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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