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4 章臨安危局(南宋的決策失誤)(至元四十三年夏?臨安皇城)
何夢然在御書房外的回廊里,故意讓捧著奏章的手 “不慎” 打翻硯台,墨汁濺在理宗剛批復的《濠州軍情折》上。“陛下恕罪!” 他跪伏在地,聲音帶著刻意的顫抖,“臣是看了這折子里的‘東南風起’四字,才驚得失了分寸 —— 趙將軍怎會提前知曉北境信號?”
理宗的目光落在被墨污的 “初三換防” 字樣上,這正是周良篡改過的假冊內容,此刻卻成了徐黨口中的 “通敵鐵證”。吳衍適時遞上一份 “供詞”,是從趙全那里屈打成招的新內容“趙葵曾派親衛去過盱眙互市,與北境茶商密談。” 供詞上的指印模糊,顯然是偽造的,理宗卻看得眼皮發跳 —— 他最忌武將與邊商往來。
“陛下,” 何夢然叩首出血,“趙葵掌兵權十年,門生故吏遍布淮南,若真與蕭虎勾結,臨安危矣!” 這話像根毒刺,扎進理宗心里 —— 自 “燈號案” 後,他看誰都像內鬼。
理宗在福寧殿翻出趙葵歷年的奏折,從早年的 “請戰疏” 到近年的 “防務策”,逐字逐句找 “破綻”。忽然,他發現三年前趙葵請調糧餉的折子上,有句 “淮鹽可換北鐵”,頓時拍案“果然早有勾連!” 全然忘了那是史宅之親自批準的互市條款。
老太監勸道“陛下,趙將軍守揚州十年,蒙古兵未過淮河一步,功不可沒啊。” 理宗卻指著窗外的梧桐“樹大招風。你看這樹,根扎得深了,就敢擋宮里的光線。” 他想起昨日徐黨送來的 “密報”—— 一張模糊的畫像,畫著個像趙葵的人在淮河岸邊與 “北人” 說話。雖明知可能是偽造,卻忍不住去想萬一呢?
深夜,他夢見趙葵身披北境鎧甲,笑著對他說“陛下,揚州歸我了。” 驚醒後冷汗涔涔,立刻傳旨“召趙葵即刻回臨安,另有任用。” 這道旨意,沒說查辦,卻藏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趙葵接到回京旨意時,正在采石磯檢查攔江網。副將勸他“將軍,此去怕是凶多吉少,不如……” 話沒說完就被趙葵打斷“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只是回京?” 他將《江防圖》交給參軍,“若我十日未歸,速將此圖送史相公。”
踏入紫宸殿的那一刻,趙葵就知不妙 —— 殿內氣氛肅殺,何夢然領著御史們列陣而站,像等著獵物的狼群。理宗沒讓他行禮,直接扔出那份偽造的供詞“趙全說你與北人密談,可有此事?” 趙葵朗聲道“臣從未見過趙全!此乃構陷!”
“是不是構陷,先委屈將軍幾日。” 理宗揮揮手,禁軍立刻上前卸他的佩劍。趙葵望著龍椅上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忽然笑了“陛下信讒言而疑忠良,淮河防線…… 危矣!” 這話刺得理宗臉色鐵青,下令“將趙葵軟禁于玉津園,無旨不得出!” 玉津園是皇家苗圃,名為軟禁,實為囚籠。
史宅之闖進御書房時,理宗正在看新送來的樓船模型。“陛下!” 他將趙葵的《江防圖》鋪在案上,“此圖標注了七十二處淺灘,只有趙將軍能熟記于心!若換他人,蒙古兵旦夕可渡江!” 理宗卻別過臉“史相公老了,心思都在舊人身上。”
“臣不老!” 史宅之叩首至額角出血,“徐黨欲奪邊防之權,陛下豈能讓他們得逞?趙葵若反,何必等到今日?” 何夢然在旁冷笑“史相公如此力保,莫非與趙將軍有同謀?” 史宅之怒視他“豎子安敢妄言!” 爭吵間,理宗忽然厭煩“都退下!朕意已決。”
走出皇城時,史宅之望著灰蒙蒙的天,第一次覺得無力 —— 他能堵走私的漏洞,能籌軍糧的缺口,卻堵不住皇帝心里的猜忌。幕僚遞上茶,他卻喝不出滋味“自毀長城,莫過于此啊。”
理宗選中的新防務主管,是皇後的兄長謝堂 —— 一個連馬鞍都分不清正反面的外戚。謝堂接到任命時,正在酒樓听曲,嚇得酒杯都掉了“陛下這是要我去送死?” 何夢然卻拍著他的肩“有徐相公們幫你,怕什麼?只需在奏折上畫圈就行。”
謝堂到任後做的第一件事,是把揚州的庫銀調了三成到臨安,美其名曰 “中樞統籌”,實則填了他自己的虧空。第二件事,是將趙葵的舊部換了個遍,換成自己的親信 —— 有開茶館的掌櫃,有遛鳥的紈褲,甚至還有個只會算卦的道士。
史宅之听說後,氣得砸碎了茶盞“謝堂懂什麼防務?他連樓船的船頭朝哪都不知道!” 可遞上去的彈劾折,都被理宗壓在案頭,只批了句 “知道了”。淮南的防務,就這樣交到了一群門外漢手里。
揚州守將王堅在城樓上,看著新派來的監軍 —— 謝堂的小舅子,正指揮士兵把守城的弩箭換成煙花,說是 “節日要用”。他攥緊了腰間的虎符,那是趙葵親手交給他的,上面還留著老將軍的體溫。“趙將軍被軟禁了。” 親兵低聲道,“臨安來的人說,他通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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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堅猛地一拳砸在城磚上,指節滲血。他想起十年前,趙葵帶著他們在淮河浴血奮戰,身上的傷比軍功章還多;想起去年蝗災,趙葵把自己的糧分給士兵,自己啃樹皮。這樣的人會通敵?他不信,可皇帝的旨意擺在那里,由不得他不信。
夜里,他在書房翻出一封舊信 —— 是白虎堂的李默去年送來的,信上說 “若趙將軍有難,可投北境,保全家性命”。當時他燒了信,如今卻忍不住想或許,趙將軍真的被朝廷逼得無路可走了?
采石磯的禁軍營地,士兵們聚在帳篷里竊竊私語。新監軍下令 “每日操練時辰減半”,卻把軍糧里的米換成了沙礫。“趙將軍在時,哪受過這委屈?” 一個老兵抹著淚,他的兒子去年隨趙葵作戰,斷了條腿,朝廷卻拖著撫恤金不發。
更讓人氣憤的是,謝堂為了討好理宗,竟把防備北境的士兵調去修皇家園林。“蒙古兵都快到江邊了,還修園子?” 年輕士兵們磨著刀,眼神里全是失望。有個曾是趙葵親衛的隊長,夜里悄悄溜出營地,往臨安方向去 —— 他要去玉津園,哪怕見不到趙將軍,也要問問為什麼。
李默在听雨軒收到揚州傳來的密信,王堅的親信在信里說 “守將意動”。他對王硯道“理宗這步棋,比咱們十次反間計都管用。” 徐黨構陷趙葵,看似幫了北境,實則把南宋的軍心徹底攪亂了 —— 現在不用白虎堂動手,揚州的守將自己就動搖了。
他讓人給王堅送了份 “厚禮”五十石糧食,二十匹布,還有一張紙條“趙將軍在臨安受苦,將軍若獻城,可保他平安。” 這是赤裸裸的誘惑,也是精準的心理打擊 —— 李默算準王堅會信 “獻城能救趙葵”。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李默望著臨安的方向,忽然覺得蕭虎說得對“有時候,敵人的愚蠢,比自己的聰明更管用。”
史宅之瞞著謝堂,悄悄給淮南的舊部送信“若遇蒙古兵,不必等臨安指令,自行抵抗。” 他動用私庫的銀子,給采石磯的士兵補發糧餉,囑咐他們“守好長江,就是守好自己的家。” 甚至冒險去玉津園探望趙葵,隔著高牆喊話“將軍放心,防線未垮!”
趙葵在園內听見了,卻只能苦笑 —— 他知道,史宅之是在硬撐。沒有統一的指揮,沒有信任的將領,再好的士兵也像散沙。“告訴史相公,” 他對著牆外喊道,“保不住就退,別讓弟兄們白白送死!” 話沒說完,就被看守呵止。
史宅之離開時,在牆根埋下一個錦囊,里面是趙葵的親筆令牌 —— 若真到了絕境,或許能憑這令牌召集舊部。這是他最後的希望,像埋在土里的種子,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春天。
謝堂在防務署的宴會上,正讓歌姬唱著新詞,忽然接到急報蒙古水師在采石磯外游弋。他醉醺醺地揮手“打炮嚇走他們就是。” 全然不知樓船的火炮因疏于維護,半數已不能用。
揚州城頭,王堅望著北岸的炊煙,手里捏著李默送來的紙條。親兵來報“監軍又要調走五百士兵去修園子。” 王堅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神里沒了猶豫“讓他們…… 準備獻城吧。” 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不讓士兵們跟著謝堂這樣的蠢貨送命。
臨安的玉津園,趙葵望著被高牆擋住的天空,听見遠處傳來零星的炮聲。他知道,那是蒙古兵在試探。而他效忠的朝廷,正親手拆毀最後一道防線。風穿過園子里的竹林,發出嗚咽的聲響,像在為這個即將崩塌的王朝,奏響挽歌。
這場由猜忌引發的決策失誤,成了壓垮南宋的最後一根稻草。當朝廷的刀刃砍向自己的忠良時,北岸的虎狼,已露出了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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