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1 章︰情報拆解虎首堡的城防推演)至元四十二年秋?虎首堡議事廳)
議事廳的炭火盆燃得正旺,將蕭虎的影子投在展開的臨安城防圖上。圖卷用北地羊皮紙繪制,邊緣還沾著淮河的泥漬 —— 這是阿古拉命人將分散的扇面草圖、密信拓片拼合而成,連西湖北岸禁軍帳篷的分布都標得清清楚楚。蕭虎指尖撫過 “涌金門” 三字,那里用紅筆圈著甕城的剖面圖︰“這城門是磚石混砌?”
張誠隨互市隊返營的漢吏)躬身答︰“是,宋廷去年剛加固過,門後設三道鐵閘,閘門包著鐵皮,尋常撞車撞不開。” 他取來臨安帶回的城磚樣本,磚側刻著 “咸淳三年官窯造”︰“此磚比北地的硬三成,需用回回炮的石彈才能轟裂。” 周顯在旁補充︰“賬房還探得,守城門的是殿前司精銳,每人配‘神臂弓’,射程比我軍的強弩遠五十步。” 蕭虎忽然笑了,從案上拿起朱砂筆︰“越堅固,越說明宋廷怕我們。”
蕭虎揮筆在圖上圈出第一處︰“西湖北岸的禁軍營地,距皇城三里,中間只隔片蘆葦蕩。” 他畫了條虛線從營地連到 “德壽宮”︰“若派三百死士趁夜泅渡,穿蘆葦蕩摸到宮牆,可用火箭燒宮殿角樓 —— 宋帝受驚,臨安必亂。” 帖木兒蒙古千戶)皺眉︰“西湖水深秋涼,泅渡會凍僵士兵。” 蕭虎瞥他一眼︰“可在船底藏木板,假裝運貨的商船,靠近了再下水,能省一半力氣。”
第二圈落在 “運河碼頭”︰“這是臨安的糧道,每日從平江府運糧三百石。” 他用朱筆涂掉碼頭旁的守軍標識︰“守碼頭的多是老弱,某派十艘快船偽裝成運鹽船,趁霧鎖江面時鑿沉幾艘貨船,堵死航道,不出十日,城內必缺糧。” 周顯遞上糧價清單︰“臨安米價已比上月漲兩成,真斷了糧,百姓會先亂。”
最後一圈圈住 “太廟密道”,那里標注著 “通皇宮御花園”︰“阿古拉說這密道是北宋時修的,宋廷自己都快忘了。” 蕭虎指尖點著密道出口︰“派細作混進城,買通太廟的守吏,夜里從這里放我們的人進去 —— 直接端了宋帝的寢宮,比攻城省力。” 這話讓滿廳皆靜,連最主戰的那顏都咋舌︰“將軍連這都算到了?”
“將軍,此計太險。” 周顯忽然出列,“若真鑿沉糧船,宋廷必知我們撕毀盟約,淮東軍會立刻北上,西境的波蘭殘部再趁機反撲,我軍會腹背受敵。” 他展開另一份賬冊︰“互市剛開,蜀錦換北馬的生意每月能賺五千兩,若開戰,這錢就沒了。”
帖木兒卻按捺不住︰“周大人太保守!有這城防圖,正好一舉拿下臨安,省得年年防南邊。” 他拍著腰間的刀︰“我的騎兵已備好,只要將軍下令,十日就能到淮河。” 兩人爭執起來,蕭虎忽然將朱砂筆一擱︰“誰讓你們真去打了?” 他指著圖上的批注︰“這些只是‘萬一’—— 宋廷若守規矩,圖就是廢紙;若敢毀約,我們才有殺招。”
蕭虎命人將城防圖的 “簡化版” 謄抄三份,故意讓宋廷的細作 “偷走”。一份只標西湖北岸的布防,一份專畫運河糧道,第三份則把太廟密道的入口畫錯了位置。“讓細作以為我們只摸清這些。” 他對阿古拉說,“再散布消息,說某已備好了回回炮,就藏在盱眙的貨棧里。”
三日後,淮河對岸的宋營果然異動 —— 趙葵急調兩千兵守運河,又命人填了太廟附近的幾口枯井怕有新密道)。蕭虎站在望南台,見南岸的燈火比往日密了三倍,對周顯道︰“你看,他們怕了。” 周顯望著對岸︰“可也增了防備。” 蕭虎笑︰“防備就顧不上西境,某正好騰出手收拾波蘭殘部 —— 這圖,不是用來打仗的,是用來讓他們不敢打仗的。”
議事結束,蕭虎親自將原圖鎖進 “虎符櫃”櫃上刻著只有他能看懂的虎紋密碼)。周顯最後離開時,見案上還留著張被劃掉的批注︰“南征需待西境定,聯宋需防北境疑。” 墨跡被朱砂涂得模糊,卻透著謹慎。
帳外,帖木兒正跟那顏們吹噓 “將軍的破城妙計”,張誠則在給江南商人寫密信,說 “虎首堡暫不南進,可放心來互市”。周顯忽然明白,這城防圖最妙的不是能攻城,而是讓南北都覺得蕭虎 “既可怕又可控”—— 宋廷怕他真用計,所以不敢毀約;大汗遠在和林)見他盯著南邊,便不疑他私通西境。
炭火盆的火星濺到羊皮紙上,燒出個小洞,像只窺視的眼楮。周顯吹滅火星,心想︰這虎首堡的權謀,比臨安的城牆還復雜,而那卷城防圖,不過是蕭將軍棋盤上的一顆子罷了。
臨安樞密院的燭火亮到五更,趙葵捏著從細作處得來的 “簡化版城防圖”,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圖上西湖北岸的禁軍布防標得絲毫不差,連他上月新增的三隊巡邏兵都畫在上面。“蕭虎的人竟摸到了這里!” 他猛地將圖拍在案上,驚醒了打盹的參軍,“傳我令,西湖沿岸加派‘夜巡隊’,每百步設一崗,見形跡可疑者格殺勿論!”
參軍剛要退下,又被趙葵叫住︰“等等,把太廟那幾口枯井填實了,用石灰封死 —— 就算沒密道,也不能讓他們鑽空子。” 而史彌遠在府中看到另一份 “運河糧道圖”,卻比趙葵冷靜得多。他命人將圖上的碼頭守軍標識改成 “精銳營”,故意讓 “北地商人” 看到︰“蕭虎想斷糧?我偏讓他覺得我們早有防備。” 兩派應對不同,卻都透著對蕭虎情報網的忌憚。
蕭虎沒讓帖木兒的騎兵閑著。在虎首堡西的演武場,三百死士正按 “西湖夜襲計” 訓練 —— 他們穿著宋兵的號服,背著羊皮囊里面裝著蘆葦稈,可在水下換氣),趁夜摸過模擬的 “蘆葦蕩”用秸稈扎成)。帖木兒在旁記數,見有士兵動作遲緩,便用馬鞭抽他的甲冑︰“若在西湖,此刻你已被宋兵的箭射穿了!”
另一邊,周顯正教漢兵辨認臨安城的街巷圖。他在沙盤上復原了 “涌金門” 的甕城結構,讓士兵推演 “如何避開鐵閘”︰“第一道閘落下時,可躲進兩側的箭樓死角,等第二道閘升起的間隙沖過去。” 蕭虎看著這一幕,忽然對周顯道︰“訓練要真,卻不能讓所有人都知道是為臨安準備的 —— 對外只說是防備西境的城堡。” 他要的不是真攻城,而是讓士兵們 “覺得能攻下”,這股底氣比什麼都重要。
喀爾巴阡山的波蘭殘部也收到了消息。首領揚?索別斯基從逃兵口中得知 “蕭虎正盯著南宋,虎首堡兵力空虛”,頓時按捺不住。他召集部眾︰“蒙古人忙著跟南朝打交道,正是我們奪回土地的好時機!” 他們派出細作潛入虎首堡,卻只看到演武場在訓練 “水戰”,便認定蕭虎 “醉心南征,不顧西境”。
細作帶回的情報讓揚信心大增,他連夜制定計劃︰“先攻弱洛水的堡壘,那里只有百余名守軍。” 卻不知蕭虎早通過東正教教士與波蘭貴族有聯系)得知了他的動向。“正好,用他們來試試新練的兵。” 蕭虎對帖木兒冷笑,“你帶五千騎,假裝去淮河‘增援’,半路突然掉頭往西 —— 讓揚知道,某的注意力從來沒離開過西境。”
盱眙的互市棧成了新的情報站。張誠打扮成綢緞商,與南宋商人交易時,故意抱怨︰“最近軍器坊催得緊,說要造一批‘穿甲箭’,怕是要跟南邊動真格的。” 這話很快傳到臨安,史彌遠听後皺眉︰“蕭虎果然沒安好心。” 卻不知張誠轉身就從宋商口中套出 “平江府糧庫換了新守將,是個貪財的主兒”。
更妙的是歐洲商人的 “無心之言”。馬可?波羅在酒肆里對蒙古稅吏說︰“南宋的海船最近總往泉州運硫磺,怕是在造火器。” 這話經稅吏傳到周顯耳中,周顯立刻在 “西情檔” 中批注︰“需防宋廷用火器守城門。” 互市的綢緞、皮毛底下,流動的全是刀光劍影的消息,而蕭虎就像個織網人,讓每根線都為他所用。
深夜的虎首堡,蕭虎獨自對著城防圖出神。燭火舔著羊皮紙,將 “臨安” 二字映得發紅。他忽然拿起匕首,在圖上 “皇城” 位置劃了個叉 —— 卻不是真要毀掉,而是標注 “非必要不攻”。“宋廷就像個熟透的果子,摘早了會爛在手里,得等它自己掉下來。” 他對自己低語。
周顯進來時,見他正將城防圖與西境地圖拼在一起,中間用朱砂畫了條線,從虎首堡連到臨安,又連到喀爾巴阡山。“將軍這是……” 周顯不解。蕭虎指著線的交點︰“虎首堡是中心,南宋是錢袋,西境是糧倉,三者缺一不可。” 他折起圖,“城防圖要藏好,但更要讓所有人覺得‘某隨時能用上它’—— 這分寸,就是我們的活路。”
燭火漸漸微弱,殘圖的邊角在風中輕輕顫動。窗外,巡邏兵的甲葉聲遠遠傳來,與淮河的濤聲交織在一起。蕭虎知道,這卷城防圖不是結束,只是他棋盤上剛落下的一顆子,接下來的每一步,都要踩在南北西三方的心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