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學院的老教授和學生心滿意足地帶著曲譜資料離開後,陸子昂的生活終于迎來了一段難得的、沒有任何“意外關注”的真空期。
沒有商業合作,沒有學術訪談,沒有紀錄片團隊,甚至連王導都在為他的“外星人廣場舞”後期特效燒錢問題焦頭爛額,沒空來騷擾他。
這種純粹的、無人問津的平淡,讓陸子昂幾乎有些受寵若驚。
他像一只終于確認危險解除的土撥鼠,小心翼翼地探出頭,開始重新規劃他的“低能耗”退休生活。
首要任務,是修復那台飽經風霜的破收音機。
在趙大爺的技術指導(主要是罵他手笨)和“總裁”的冷漠監督下,他成功更換了幾個明顯鼓包的電容器,清理了積灰的電位器,甚至還給調頻旋鈕上了點油。
雖然外觀依舊破舊,但雜音少了,串台頻率顯著下降,能穩定收听的台多了兩個——一個專門放老相聲,一個全天候播放各種交通路況(雖然他用不上,但听著有種莫名的煙火氣)。
其次,是繼續攻克那件抽象派毛衣。
在經歷了無數次拆了織、織了拆的循環後,他終于完成了第一條袖子(雖然比另一只長了大概十厘米),並成功將兩只袖子連接到了身體部分(連接處像個被胡亂打了好幾個結的麻袋口)。
“總裁”對這件半成品表現出前所未有的興趣,經常試圖把它拖進自己的貓窩,似乎認為這是某種新型的、巨大的、溫暖的貓玩具。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是恢復他對食堂菜譜的精準預測能力。
經過連續三天的暗中觀察和數據記錄(主要靠聞和看排隊人數),他基本摸清了王嬸的做飯規律
周一清淡,周二三葷素搭配,周四必有魚,周五……看心情。
這讓他能提前做好心理建設,並在周四果斷放棄釣魚(反正也釣不到),專心排隊等魚吃。
日子仿佛被調回了最初始的模式起床,溜達,看蔥,修東西,織毛衣,吃飯,午睡,溜達,听收音機,吃飯,發呆,睡覺。
平淡得像一杯白開水,但陸子昂喝得津津有味。
他甚至開始享受這種“被遺忘”的狀態。
走在院子里,老人們和他打招呼的內容也回歸了正常
“院長,吃了嗎?”
“小陸,今兒天氣不錯。”
“老陸,來殺一盤?(通常以陸子昂慘敗告終)”
再也沒有人問他藝術理念、創作靈感或者商業計劃。
大家似乎終于接受了他就是一個普通退休老頭(雖然年輕了點)的事實。
這種普通,持續了將近半個月。
直到某天下午,他正坐在老槐樹下,一邊听收音機里放的單口相聲《逗你玩》,一邊試圖把那條過長的袖子拆掉一截時,豆豆舉著一個花花綠綠的信封跑了過來。
“陸叔叔!你的信!從外國來的!”
豆豆的小臉上滿是驚奇,仿佛收到了外星來函。
陸子昂一愣,外國?他認識的外國人屈指可數,而且基本都在娛樂圈,系統解綁後早沒聯系了。
他接過信封,入手還挺厚。寄件人地址是一長串英文,他眯著眼看了半天,只勉強認出個“a”。
拆開信封,里面掉出來好幾頁紙和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笑容燦爛的金發女人,背景像是某個大學的實驗室。
信紙上是打印的中文,措辭禮貌又帶著點興奮
“尊敬的陸子昂先生冒昧打擾。我是xx大學醫學院的研究員艾米麗•陳。
我們正在進行的關于‘長期壓力緩解與創造性思維關聯性’的課題研究,近期注意到您在退出高強度演藝事業後,進入一種…呃,一種極度松弛的生活狀態,並在此狀態下依舊產生了若干引人矚目的、跨領域的創造性輸出(包括但不限于音樂、文學劇本、社區文化實踐等)……”
陸子昂看到這里,眼皮就開始跳。這都哪兒跟哪兒?
信後面大致是說,他的這種“被動式創造”(對方發明的詞)和“低壓環境下的靈感溢出”現象非常獨特,極具研究價值。
誠摯邀請他參與一項長期的線上跟蹤研究,只需要定期填寫一些關于心情、睡眠、日常活動的問卷,偶爾接受一下視頻訪談,分享“內心感受”即可。
作為回報,會支付一筆可觀的參與費用。
附上的幾張紙是詳細的問卷樣本和研究計劃書,充滿了各種心理學量表術語和曲線圖。
陸子昂看著那厚厚一沓紙,感覺比當年看劇本還頭疼。
他只想安靜地拆毛衣袖子,並不想成為別人論文里的一個數據點,還是跨太平洋的。
豆豆好奇地問“陸叔叔,外國醫生要給你看病嗎?”
陸子昂把信紙塞回信封,面無表情地回答“不,他們覺得我病得不夠重。”
正好張大媽遛彎過來,瞅見那外國信封,也來了興趣“喲,外國來信?小陸院長,是不是又有國際電影節邀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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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子昂“不是,是問我平時幾點起床幾點睡覺。”
張大媽“……啊?外國人也管這麼寬了?”
陸子昂沒再多解釋,把信封隨手塞進裝毛線的袋子里,決定采取一貫的策略
冷處理,不理會。
跨國郵件來回慢,說不定對方遲遲收不到回復,就放棄了。
然而,他低估了學術研究的執著。
幾天後,他又收到了一封郵件,內容差不多,語氣更急切了些。
又過了幾天,一個越洋電話直接打到了養老公寓的前台。
小周捂著話筒,一臉緊張地跑來“陸老師,找您的,外國人!說英語!听著挺急的!”
陸子昂只好去接,對方是個語速很快的年輕男聲,自稱是艾米麗研究員助理,再次熱情洋溢地邀請他參與研究。
陸子昂的英語水平僅限于“ho are you? fe, thank you”以及“this one, ho uch?”,根本跟不上對方的節奏,只好一個勁地說“no, thank you i" fe very fe”(不,謝謝。我很好。非常好。)
對方似乎理解了他的拒絕,但仍不死心,又換了個角度,說哪怕不參與正式研究,能否偶爾通過郵件分享一些“日常生活的快樂瞬間”(比如看到一朵好看的花,或者吃到好吃的食物)的照片和簡單描述。
陸子昂听著電話那頭磕磕絆絆的中文夾雜英文的解釋,忽然覺得有點好笑。
這些搞研究的,是不是都覺得他這種咸魚生活里充滿了需要被分析的“快樂瞬間”?
他看了一眼窗外,陽光正好,“總裁”在追自己的尾巴玩,趙大爺在整理剛收來的紙板,收音機里放著咿呀的戲曲。
對著話筒,他用他能想到的最簡單的英語回答“rry y life… no story”(抱歉,我的生活…沒有故事。)
說完,也不管對方听沒听懂,就掛了電話。
世界重歸清淨。
他走回老槐樹下,拿起拆了一半的毛衣袖子,繼續跟那團糾纏的毛線較勁。
陽光暖融融的,收音機里的戲文唱到了精彩處。
什麼研究,什麼問卷,什麼跨國學術關注。
都比不上把這條袖子拆利索了重要。
他算是明白了,想過幾天真正的“普通日子”,在這個時代,可能才是最大的奢侈。
但他還是想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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